魔都甄选科技公司的办公区已经空了大半，只剩下零星几个部门的员工还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客服部是唯一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


    “叮咚——”


    清脆的系统提示音此起彼伏，键盘的敲击声像是永不停歇的雨点。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亲，修护膏的用法在我们的详情页和附赠的卡片上都有详细说明哦。”


    “是的，我们春节期间也正常发货的，合作的快递不打烊。”


    运营总监李哥拿着一份报表走进樊胜美办公室。


    “樊总，这是客服部这几天的咨询量和加班申请。”


    “春节前这几天，咨询量反而暴增了三倍，几个姑娘主动申请留守加班。”


    樊胜美接过报表，视线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工时。


    她没有看数据，而是抬头看向客服部那片明亮的区域，眼神温和。


    “李哥，去通知一下财务。”


    “春节期间，所有留守岗位的同事，五倍工资，红包另算。”


    李哥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浮现出笑意。


    “好嘞！我这就去！姑娘们听了得乐疯了！”


    他转身快步离去，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樊胜美靠在椅背上，拿起手机，点开了22楼的微信群。


    群里正被邱莹莹刷屏。


    【小蚯蚓：当当当当！本姑娘已经顺利抵达老家！】


    【小蚯蚓：[图片][图片][图片]】


    照片里是高铁站，还有她父母灿烂的笑脸。


    樊胜美看着照片，唇边不自觉地漾开一抹笑意。


    ……


    盐城，火车站出站口。


    寒风凛冽。


    邱爸爸和邱妈妈裹紧了身上的棉衣，翘首以盼。


    “来了来了！”


    邱妈妈眼尖，一下就看到了拖着行李箱、戴着白色绒线帽的邱莹莹。


    “爸！妈！”


    邱莹莹飞奔过来，给了父母一个大大的熊抱。


    “哎呦我的乖女儿，可想死妈了！”邱妈妈抱着女儿，眼眶都红了。


    邱爸爸在一旁搓着手，憨厚地笑着，接过女儿的行李箱，嘴里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外面冷，快上车。”


    回家的路上，邱莹莹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说着魔都的趣事。


    邱妈妈看着女儿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第二天，邱爸已经去上班了。


    邱莹莹神神秘秘地对她妈说：“妈，你闭上眼睛。”


    “干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邱妈妈嘴上说着，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


    邱莹莹从一个精致的礼品盒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条旗袍。


    那是一条深蓝色古法旗袍。


    上面用银丝线绣着暗花，灯光下流光溢彩，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好了，睁开吧！”


    邱妈妈睁开眼，看到旗袍的瞬间，呼吸都停滞了。


    “这……这是……”


    “妈，你年轻时候不是最想要一件苏城的真丝旗袍吗？总说等以后，以后就再也没买过。”


    邱莹莹把旗袍展开，在母亲身上比划着。


    “我特地找亲戚问了你的尺寸，去苏城最有名的老师傅那里给你定做的，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邱妈妈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光滑冰凉的丝绸，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她这辈子，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


    年轻时爱美，也只是敢在心里想想，哪里舍得。


    没想到，女儿都记着。


    “傻孩子……买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妈都老了，穿不上了……”


    “谁说你老了！我妈穿上这个，肯定是全世界最美的妈妈！”


    邱莹莹不由分说，推着她妈进了房间。


    晚上，邱莹莹又拉着她爸出门。


    “爸，我有个快递到了，你陪我去拿一下。”


    邱爸爸没多想，跟着女儿出了门。


    两人走到小区门口，邱莹莹指着一辆停在路边的崭新摩托车。


    那是一辆黑色的嘉陵摩托，车身擦得锃亮，在冬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爸，你看，这车帅不帅？”


    “帅是帅。”


    邱爸爸的眼睛都看直了，他年轻时就想买一辆，家里那时候也不是买不起，就是舍不得。


    他总推脱说上班骑自行车方便，锻炼身体。


    这一推脱，就是二十多年。


    他走上前，手痒痒地摸了摸车把，又拍了拍皮质的坐垫，羡慕地说：“不知道是哪家的小伙子买的，真气派。”


    邱莹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塞到他手里。


    “爸，发什么呆呢！你的新年礼物！”


    邱爸爸愣住了，低头看看手里的钥匙，又抬头看看眼前的摩托车，整个人都懵了。


    “给……给我的？”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对啊！你不是一直想要吗？以后上班就别骑你那辆破自行车了，风里来雨里去的，多冷啊！”


    邱莹莹说着，跨上车后座，拍了拍前面的位置。


    “来，老司机，带我兜一圈！”


    邱爸爸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差点当扬哭出来。


    他吸了吸鼻子，跨上摩托车，拧动钥匙。


    “嗡——”


    发动机发出一声雄浑的轰鸣。


    邱爸爸载着女儿，摩托车的轰鸣声在小城冬日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响亮。


    他觉得自己的腰杆挺得笔直，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风灌进领口，有点冷，心里却烧着一团火。


    回到家，邱妈妈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油锅里“滋啦”作响，炸着过年吃的藕合和带鱼，满屋子都是香气。


    她正专心给藕合翻面，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呼喊。


    “张梅花！”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张梅花！下来！”


    这声是女儿的，清脆又带着笑意。


    张梅花听着这动静，先是一愣，随即乐了。


    她擦了擦手上的油，快步走到阳台边朝下望。


    楼下，丈夫邱勇正跨坐在那辆崭新的黑色摩托车上，戴着头盔，好像年轻那会。


    女儿邱莹莹站在旁边，正仰着头冲她使劲挥手。


    “妈！快下来！”


    张梅花笑着摇摇头，赶紧解下围裙，洗干净手，蹬蹬蹬跑下楼。


    邱莹莹看她妈下来了，一溜烟跑上楼，嘴里还喊着：“我去做饭啦！你们慢慢聊！”


    张梅花走到摩托车前，绕着车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她看着丈夫脸上那藏都藏不住的笑，多少年了，他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老头子，可以啊。”


    张梅花拍了拍油光锃亮的车身。


    “这摩托车跟你还挺搭，帅！”


    邱爸爸听了这话，得意地哈哈大笑，从后座上拿起另一个头盔，潇洒地扔给邱妈妈。


    “张梅花，上车！”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学着年轻时电影里男主角的腔调。


    “哥带你去兜风！”


    邱妈妈被他这副样子逗得乐不可支，接过头盔戴上。


    她当然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还记着仇呢。


    年轻那会儿，厂里有个小伙子追她，家里条件好，天天骑着一辆摩托车在厂门口等她，惹得多少女工羡慕。


    邱爸爸那时候，就只有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


    他想买一辆摩托车，想了几十年。


    邱妈妈利落地跨上后座，双手紧紧环住丈夫的腰，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


    她闻到了他棉衣上熟悉的、混着阳光和烟草的味道。


    “邱勇。”


    她的声音闷闷的。


    “这么多年，有你真好。”


    “我没选错人。”


    邱爸爸的身子僵了一下，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可邱妈妈知道，他听进去了。


    摩托车再次发动，夫妻俩在小城的街道上穿行，寒风吹乱了邱妈妈的头发，她却觉得无比心安。


    他们在外面腻歪了好一会才回家。


    一进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邱莹莹已经摆好了碗筷，四菜一汤，荤素搭配。


    “爸，妈，快洗手吃饭啦！”


    邱爸爸和邱妈妈看着能干的女儿，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夸奖，直把邱莹莹夸得脸都红了。


    吃完饭，邱妈妈被女儿推进房间，换上了那件心心念念的旗袍。


    深蓝色的真丝面料，贴着皮肤，像水一样清凉丝滑。


    虽然是冬天，屋里有暖气，倒也不冷。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一时间有些恍惚。


    邱爸爸靠在门框上，眼睛都看直了。


    他不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


    “老婆，你穿这件衣服，也太漂亮了吧。”


    邱妈妈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像回到了二十岁那年。


    老两口旁若无人地腻歪起来，邱莹莹捂着眼睛，识趣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间，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