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货节直播结束后的第三天。


    社交媒体上，最先收到货的幸运儿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自己的“开箱表演”。


    【买椟还珠！我宣布，今年的年度最佳包装，就是它了！】


    【这哪里是包装盒，这是艺术品！我妈已经把它供在电视柜上了。】


    【姐妹们，别扔盒子！我试过了，拿来当首饰盒，绝了！那个磁吸扣的声音太上头了！】


    ……


    京城，某条不知名的小胡同里。


    王大爷戴着老花镜，正蹲在墙根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一堆快递纸箱。


    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孙子小王在网上买的东西，他负责收，收完就把纸箱拆开，压得平平整整，攒到一定数量，就能叫收废品的三轮车过来，换个十块八块的。


    “嘿，这败家孩子。”


    王大爷一边拆着一个零食箱，一边小声嘟囔。


    就在这时，他的手摸到了一个分量不轻的箱子。


    他拿起来掂了掂，又敲了敲，实诚得很。


    他用小刀划开胶带，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那是一个暗红色的方正盒子。


    王大爷“咦”了一声，摘下了老花镜。


    这盒子，跟院里那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通体是一种沉稳的暗红，摸上去的手感细腻，带着点磨砂的意思，不滑手。


    正中间，是四个烫金的大字，在阳光下流淌着一种哑光的光泽。


    盒子的四边，还用压印的工艺，刻着些说不出名字的走兽图案，低调，却又透着一股子讲究。


    “嚯。”


    王大爷咂了咂嘴。


    “这孙子，可算买了回像样东西了。”


    他拿着盒子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喜欢。


    在他看来，这准是孙子买来装东西的储物盒，或者是个摆件。


    他没舍得跟那堆破烂纸壳放一块儿，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走进屋里。


    他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了客厅那个红木的博古架上，跟他的几个紫砂壶摆在了一起，瞧着还挺搭。


    傍晚，小王下班回来了。


    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先到了。


    “爷爷！我回来啦！今儿吃什么啊？”


    “吃你个头，赶紧洗手去，面条马上好。”


    王大爷在厨房里应了一声。


    小王把公文包往屋里一扔，熟门熟路地走到院子墙根下的架子旁。


    这是他跟爷爷的默契。


    爷爷拆完的快递，里面的东西都会分门别类地放在这个架子上。


    他翻了半天，找到了自己买的剃须刀，买的袜子，就是没找到那个最重要的东西。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物流信息。


    【您的快递“樊姐甄选”已签收，签收人：门卫王大爷。】


    “奇怪了……”


    小王挠了挠头，正准备去问问客服是不是漏发了，王大爷端着两碗炸酱面从厨房里出来了。


    “嘿，孙子。”


    王大爷把面碗往桌上一放，朝着屋里努了努嘴。


    “你买那盒子是干嘛使的？瞅着挺不赖啊，我给你放博古架上了。”


    小王一愣。


    “什么盒子啊爷爷？”


    王大爷用下巴指了指客厅。


    小王顺着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静静立在博古架上的暗红色礼盒。


    他乐了，几步走过去，把礼盒取了下来。


    他抱着盒子，颠儿颠儿地跑到王大爷面前，煞有介事地一躬身。


    “爷爷！孙子给您拜个早年！祝您老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王大爷被他这副耍宝的样子逗笑了，佯装要踢他一脚。


    “得嘞！少跟我贫，赶紧吃饭，面坨了。”


    小王也不皮了，把礼盒放在桌上。


    “咔哒。”


    他双手打开了磁吸盖，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小院里格外清晰。


    王大爷本来没当回事，可当他看到盒子里的景象时，拿筷子的手停住了。


    一片耀眼的金色，五罐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坚果，还有一个用红丝带系着的卷轴。


    “这……这是个装干果的？”


    王大爷有些意外。


    小王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他知道爷爷不好吃零食，但酷爱书法字画。


    他没先动那些坚果，而是小心翼翼地取出了最上层的那个卷轴。


    “爷爷，您瞧这个。”


    他解开丝带，将红色的宣纸缓缓展开。


    院子里，光线正好。


    王大爷的目光，瞬间就被那纸上的字给吸住了。


    他凑近了些，嘴里不自觉地念了出来。


    “上联：一家和睦一家福。下联：四季平安四季春。横批：家和业兴。”


    “呦。”


    王大爷眼睛一亮，由衷地夸道，“这字儿，写得地道啊！有劲儿！”


    他看得入神，手指顺着那笔画在半空中比划着，仿佛在体会那运笔的力道。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下联末尾那个红色的印章上。


    【中山】


    王大爷的表情凝固了。


    他猛地站起身，二话不说，转身就往自己的书房走。


    小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没一会儿，王大爷捧着一本厚厚的、用布包着的画册出来了。


    他把画册在桌上摊开，又把那副春联小心地铺在旁边，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地比对着。


    小王看到，爷爷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半晌，王大爷抬起头，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和一丝困惑。


    “好小子！”


    他一拍大腿，声音都高了八度。


    “你这可是淘着宝贝了！韩中山大师的字！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他老人家写过春联！”


    他激动地搓着手，可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不对啊……这瞧着，怎么跟印出来的似的？墨色太平了，没那个韵味。你小子，买的盗版啊？”


    小王嘿嘿一笑，就知道爷爷能看出来。


    “爷爷，您想啊，这礼盒卖了十万份呢，韩老他老人家哪儿写得过来呀？”


    “这是那个主播，叫樊姐的，拿到了韩老的亲笔授权，复印的。不过人家说了，百分百还原！”


    王大爷听完，恍然大悟。


    他脸上的那点失望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点了点头，脸上的喜爱之情却丝毫不减。


    “印的也成！印的也成啊！这手笔，这气派，挂在家里，看着就舒坦！”


    他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把那副春联重新卷好，又找了张塑料薄膜仔仔细细地包了一层，这才心满意足地拿回书房，郑重地放在了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等他再从书房出来，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他走到小王面前，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崭新的大红包，直接塞进了小王手里。


    “拿着！”


    小王一捏那厚度，吓了一跳。


    “爷爷，您这是干嘛呀？”


    “你小子这回办的事儿，地道！”


    王大爷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钱花得值！比你买那些乱七八糟的强多了！这是奖励你的！”


    小王打开红包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老人头”，少说也有一万。


    他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心里的激动劲儿，比天上掉馅饼还足。


    他立刻掏出手机，点开那个订单，找到了评价页面。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给樊姐一个五星好评！不，是超五星！


    他手指翻飞，噼里啪啦地在屏幕上敲打起来。


    他写高考作文的时候，都没这么文思泉涌过。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我滴个神仙姐姐！这个礼盒我吹爆！我爷爷，一个对电子产品深恶痛绝的老京城，今天抱着你送的春联，研究了半个钟头，然后激动地给了我一万块钱的红包！！！一万块！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压岁钱！他说我这钱花得地道！樊姐，你不是在卖坚果，你是在促进家庭和谐啊！以后我爷爷过生日，过大寿，我啥也不买了，就认准“樊姐甄选”了！求求你多出点这种文化类的产品吧！我先替我未来的钱包谢谢您了！】


    他洋洋洒洒地写了五百多字，感觉还意犹未尽，最后又补上了一句。


    【最后，坚果我还没吃，但就冲这个盒子和春联，它就算里面装的是石头，我也认了！】


    点击，发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