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胜美还维持着直播结束时的姿势，靠在沙发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缓缓抬起手，点亮手机，打开了直播后台。


    那个最终定格的数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灼痛了她的眼睛。


    20351。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像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腔。


    樊胜美找到手机自带的计算器


    （9.9 - 5.8）x 20351 = 83439.1。


    八万三千四百三十九块一毛。


    一晚上。


    净利润。


    她看着那串数字，呼吸都停滞了。


    这笔钱，是过去的那个樊胜美，那个在陆家嘴外企里做着资深HR，穿着光鲜亮丽的A货，挤着地铁回到这个合租房里的樊胜美，不吃不喝，勒紧裤腰带都存不下来的巨款。


    她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去品味这份喜悦超过三秒钟。


    她立刻点开张律师的微信，找到转账功能，输入了一个数字。


    一万。


    【张律师，这是我们合作的第一笔分成，辛苦您了。】


    信息发送出去。


    这不仅仅是钱，这是一种态度，一个信号。


    她要让张律师，让那位高老师明白，她樊胜美，是一个值得信赖，懂得规矩的合作伙伴。


    几乎是立刻，张律师的回复就弹了出来。


    【小樊，你这太客气了。】


    【我就是牵了根线，举手之劳。】


    樊胜美看着屏幕，嘴角翘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手指飞快地打字。


    【张律师，一码归一码。今晚只是个开始，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麻烦您，这份是规矩，也是我的心意，您务必收下。】


    她把话说得很明白。


    这是生意，也是人情。


    几秒钟后，微信提示对方已收款。


    【你啊，】


    张律师发来一条语音，声音里带着笑意，【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挂断通讯，张律师看了一眼身旁正捧着一杯清茶，神情依旧有些感慨的老友。


    “小樊刚才转了一万。”


    高老师闻言，抬起头，有些惊讶。


    “这么快？”


    “做事滴水不漏，是个体面人。”


    高老师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是看她，我是看她直播间里那些刷屏的评论。”


    他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眼神悠远。


    “我写那本书的时候，就想着，能帮一个是一个。可写出来，就躺在书店的角落里吃灰，十年了，也没卖出几本。”


    “今晚，”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我感觉那本书，才真正活了过来。”


    “这个樊小姐，不简单。”


    高老师下了定论，“她不是在卖书，她是在用这本书，给那些和她一样在泥潭里挣扎过的人，递过去一把武器，点燃一束希望。”


    “这样的人，”他看向张律师，眼神郑重，“可深交。”


    张律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樊胜美有些疲惫的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晚风带着都市夜晚特有的气息吹进来，拂过她发烫的脸颊。


    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了一下。


    后台的私信，已经99+了。


    她随手点开几条，都是各种各样的感谢和咨询。


    其中一个熟悉的ID，让她停下了滚动的指尖。


    【韭菜鸡蛋饺子】：“樊姐，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我把你的直播录屏了，特别是讲劳动监察那一段，我反复听了三遍。我决定了，明天一早，我就带着我的证据去投诉！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要试一次！你让我看到了光！”


    樊胜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又暖又软。


    她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


    【加油！保护好自己，你值得更好的。】


    她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漱一下，卸下这一身的疲惫。


    就在这时——


    “砰！”


    客厅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邱莹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双眼通红地冲了进来，脸上还挂着泪珠。


    她什么话都没说，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了樊胜美，抱得死死的。


    “樊姐……”


    邱莹莹的脑袋埋在樊胜美的肩膀上，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


    “呜呜呜……樊姐……”


    她嚎啕大哭，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声音哽咽，断断续续。


    “你……你直播里说的那个……那个小张……呜呜……那就是我啊……”


    樊胜美浑身一僵。


    “小蚯蚓，你……”


    “我刚来上海的时候……也是找工作……也被一个公司骗了……呜呜……他们也让我交钱，说是培训费，三千块……我交了……然后他们就让我滚蛋了……呜呜呜……”


    邱莹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那时候不认识你们……也不敢跟家里说……我觉得自己好笨……好没用……像个大傻瓜……”


    身后，关雎尔也默默地走了过来，她没有说话，只是眼圈也红红的，伸出手，轻轻地拍着邱莹莹的背。


    樊胜美抱着怀里哭到发抖的女孩，听着她委屈又无助的控诉，心中那份刚刚获得的喜悦和成就感，瞬间被一种更复杂，更深刻的情感所取代。


    原来，那些冰冷的案例，那些遥远的故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那些她想要帮助的，被生活欺负过的普通人，就是她最亲密的姐妹。


    她收紧了手臂，用力地回抱住邱莹莹，也伸手拉住了关雎尔的手。


    这一刻，2202的灯光，显得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