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程安好不容易睁开眼，极为不舍地离开这软乎乎的床铺。


    这松软的被子，里面应当是棉花。


    程安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过棉花被了，寻常人家都是用芦花和干草塞在被套里面。


    他只得是一个鲤鱼打挺强行让自己离开了床。


    难怪温柔乡侵蚀无数英雄汉的满腔斗志，即便是这床，都让程安有些舍不得了。


    所以只能是强行割断跟床的联系了！


    程安走到柜子前，一打开，便看到里面连洗漱用品都是准备好了，而且连刷牙都准备了食盐。


    这待遇，着实是一般人享受不到的，倒像是一些世家公子一样。


    程安拿着牙刷，打开门，开始洗漱。


    此时空中薄雾未散，倒是还早，远处时不时传来几道脚步声。


    “师兄们一个个倒是晨练比我还早。”程安自以为已经算是起得早了，没想到这一个个都是卷王啊！


    既是如此，程安也不拖沓，速速洗漱完毕，便直奔演武场而去。


    幸好武馆虽大，但布局很是简单，沿着这路笔直走便到了。


    刚到属于精英弟子的演武场前，程安就看到马三师站在那里，闭目养神，但不知怎的，周遭的气场却让他感觉略有些紧张。


    程安很想知道自己师傅现在是什么境界了，但是，这个问题倒是问了也没用，还是等自己慢慢努力吧，接近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师傅！”隔着几米远，程安已经是开口喊了一声。


    马三师似是早就感受到了程安的到来，他只是缓缓睁眼，看了一眼，眼中含着赞赏。


    他见过很多弟子，从贫寒的环境中，骤然享受武馆中的便利，整个人都是开始变得飘飘然。


    但程安倒是神色自如，一应起居时间也是如常。


    马三师现在不仅觉得这弟子根骨够好，心性也是不错了，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昨日你已知道了，共有形意五形拳，分龙、虎、蛇、鹤、豹，趁现在还没开始，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但若是开始练了以后，便不能更改。”


    马三师直视着程安，缓缓说道。


    “师傅，既然您觉得我适合练蛇拳，那我便听师傅您的，不再心生杂念。”程安拱了拱手，径直说道。


    不再心生杂念！


    这六个字再次让马三师眼前一亮。


    明得失，而后心静。


    能够做到这七个字的少年，着实是少之又少。


    “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从今日开始，我便教你蛇形拳。”马三师往前方一片草地走去。


    程安不知道这是为何，但紧跟在身后。


    “听说你以前是捕蛇人？”马三师已经派人做了一番调查，知道了程安的过往。


    “是的，师傅，所以我对蛇还是比较熟悉的。”程安点了点头，极为自信。


    他不仅仅是对蛇熟悉，而且还控制了一条蛇！


    听到程安的话，马三师只是笑了笑，然后指着面前的那片草地说道：“你趴在地上，不准去捕，只能躲。”


    不能捕，只能躲。


    还得趴在地上。


    这两个要求，直接出乎了程安的预料。


    他听过练习空手格斗，也知道练挨打，但是这种趴在地上闪躲蛇的攻击，还是第一次听到。


    而且，这地上也没有蛇啊……


    不过，程安还是立马照做，整个身子都是趴在地上。


    下一秒，只见一条黑眉锦蛇瞬间出现在草地上，它蛇头挺立，信子一吐，一双竖瞳射出道道寒光盯着程安。


    一般这种黑眉锦蛇性情温顺，不会主动攻击人，但是很明显这一条是不一样的。


    眼神凶狠，一看就是马三师特意调教过的。


    程安直勾勾地盯着它，倒是丝毫不惧，


    这蛇，骤然行动，程安下意识地想要用腿，但此时趴着的他，腿部找不到任何支点，行动极为缓慢，蛇尾倏地扫过他鼻尖，一股草腥味混着蛇鳞的气味立马钻进肺里。


    呼……


    距离被这蛇尾扫到其实只有一线之差。


    这要是被甩一下，恐怕脸上都是要留下一道痕迹。


    “盯着蛇颈！”


    马三师看到程安的动作有些迟缓，知道他是没有掌握到诀窍，所以提醒了一句。


    程安脑海中闪过刚刚的画面，这蛇的动作极快，如果等到看到它全身的动作再反应，那是根本来不及的，难怪师傅让他盯着蛇颈。


    一二三四，再来一次。


    程安紧盯着蛇颈，只见它颈骨推着三角状的蛇头如波浪般左右轻晃，可蛇身却是纹丝不动。


    难怪昨日师傅在摸他骨头的时候提到了柔脊，再联想一下之前看到蛇拳的模样，程安心中瞬间明了，其实就是想让他的脊部也是如同蛇颈般灵动。


    下一秒，他也是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程安整个身子如同脱节一般，腿部和头部都是稳如泰山，只是这脊部如同波浪般运动。


    看到程安的动作，马三师瞬间一惊，这悟性实在是有点太强了。


    仅仅是一句话点拨的时间，程安似乎已经掌握到了蛇拳的一个精髓——柔脊。


    一般人练拳练的是力，但蛇拳却是走的另一个法子，蛇拳需要的是刚柔并济，能刚能柔。


    所以柔脊能够躲闪更多的攻击。


    果然，下一瞬，这黑眉锦蛇想要如法炮制，再次想要通过蛇尾的迅猛一击在程安的脸上来上那么一下。


    但程安这一次很明显是学会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它颈部的运动迹象，自己也是跟随着它的动作左右晃动。


    骤然间，这黑眉锦蛇蛇头一动。


    程安看到它的颈部却是丝毫不动，嘴角上扬，事实稍稍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背部也是维持着原来的动作。


    见自己虚晃一招没有成功，这蛇终于是感到一丝着急，瞬间颈肋扩张，蛇头如同压缩成一张拉满的硬弓一般，下一秒，整个身子都是朝着程安的颈部弹射而去。


    它的整个颈部如同被高压弹簧层层炸开一般，椭圆形的蛇头划破空气，似乎要吃人！


    程安看到这动作，不慌不忙，根据它的颈部发力动作，判断出它的运动迹象以后，腰脊瞬间发力，腰脊带着整个身子朝着旁边一躲。


    整个身子只是朝着旁边移动了一中指的距离，恰恰躲掉了这一下。


    见自己一击不中，这蛇在空中的时候，又是甩动自己那长长的蛇尾，再一次狠狠朝着他一拍。


    这一切，落在程安的眼里，倒像是慢动作一般，他又只是转动了一下身子。


    “啪！”


    蛇尾打在泥土上的一瞬间，泥土飞扬，却已经是扑了个空。


    这一下，这蛇是彻底急眼了，回过头，对着程安尖牙挺立，似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程安也是伺机而动，今日，绝不可能让它碰到自己一下。


    “可以了。”


    马三师看到程安躲过这两连击以后，知道程安已经是掌握到了诀窍。


    他手部一动，一个涂抹间，已经是控制了这蛇的动向，刚好抓住了它的七寸之处。


    这一套动作看得程安是一个目瞪口呆。


    这有点像是太极里面的卸力，但又是不同，似是跟随着对方的动作，然后出其不意。


    自己若是学会了这一手，以后捕蛇岂不是可以随心所欲了？


    “起来吧。”马三师轻拍了拍程安的背部。


    程安腿部发力，一个动作就让自己的身子站了起来。


    “悟性不错，稍加点拨一下，立马就能领悟到精髓，柔脊这一关，你已经过了，活肩也是不难，至于这曲步，暂时还不太好练。”


    马三师似乎没有料到自己这一个上午的教学会这么简单，略微沉思了一瞬，只得是把这蛇再次放到草地上。


    问了一句：“很多人说练拳除了要练形练力，还得练神，三者皆得才能收放自如，那你觉得，这蛇拳，最需要的是什么？”


    “柔！”程安弓着身子，似刚才一般，让自己的身体都是随风摆动起来。


    “柔？”马三师听到这个回答，略微思考了一瞬，才是接着说道，“对也不对，光靠柔是不够的。”


    话音一落，他直接指了指此时地上的黑眉锦蛇。


    程安粗看一眼，惊奇的发现，一时之间地上竟然是没有看到它的踪迹，仔细一看，才是能够分辨出它是找了一块跟它身上纹路差不多的地方，把整个身子都是融入了进去。


    马三师随意的蹲下身子，抓了一把土，朝着它身上一扔。


    它却不避不闪，如同没有被砸到一样，整个身子都是一动不动，甚至连鳞片都是紧闭，不做半点动作。


    “想到是什么了吗？”马三师指着它，又是问了一句。


    程安看着这蛇，知道这是充分利用自己的保护色优势，以此来躲避自己天敌的捕食，同时，在自己捕猎的时候也能够麻痹别的生物。


    这已经是在充分利用自己与生俱来的优势了，但是，最重要的是，在整个过程中，这蛇保持静止不动，没有被外界干扰一点。


    “师傅，我似乎知道了。”程安似是豁然开朗。


    “那你说说是什么。”马三师摸了摸自己的长髯。


    “是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