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您喝粥！”


    程安毕恭毕敬地递过手中这碗粥。


    接过碗的这一瞬间，大娘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模糊，眼中泪光瞬间便是涌了上去。


    程程安立马捕捉到了大娘的这个细节，轻声问道：“大娘，您家……”


    大娘舀了一口粥，刚放进嘴里含着，边喝边张开嘴：“我家老头子今天去服徭役了，两个人陪了三十年了，今晚上，突然身边没有这个人了，倒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程安看着她说话的时候，脸上似乎还有些自嘲的笑容。


    可那眼角布满皱纹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悲凉。


    程安懂了，大娘不是真的不想，只是，她不敢想……


    她很害怕承认她这老伴突然间消失在自己身边的事实，所以才会大晚上在这外面。


    “大娘……”


    顾采白正准备安慰一句，但话还没出口，就被大娘给打断了。


    “大娘也知道你不容易，年纪轻轻，还没过门，程家大郎就没了，大娘跟你相比，能够跟他相伴三十余年，已经算是足够幸运了。”


    “大娘也不想多加絮叨，只是想跟你们说，多珍惜眼前人。”


    说完这话，她抹了抹自己眼中的泪水。


    而此时此刻，程安和顾采白相视一望，眼中尽是彼此……


    大娘吃完以后，也没多加逗留，跟二人道了谢，深一脚浅一脚的临到出了院门，却又回过头看了顾采白一眼：“姑娘，你还年轻，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这一辈子，也就这么长。”


    顾采白听到这话，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用那蚊子大小的声音挤出了一句话：“谢谢您……”


    程安望着大娘走出的身影，踉踉跄跄，嘴中唱着那他没听过的歌曲，直到大娘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嫂嫂，时候不早了，你是不是要去休息了……”


    程安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说道。


    “嗯……”顾采白似是想了许多。


    “好，那嫂嫂你去屋内睡，我在这火堆旁睡一夜便是。”


    程安指了指院内这唯一的一把椅子。


    “二叔，这屋外是不是太冷了……”顾采白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都是涨得通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话的。


    “不碍事，嫂嫂，我这几日都是睡在野外，还不敢生火，今日，已经是好上许多了。”


    程安摆了摆手，一口否了。


    既是如此，顾采白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只是接过程安手中的碗，道：“我来吧，二叔好好歇息。”


    说罢，顾采白朝着屋内一走，打开门的那一瞬，回头看了程安一眼，面色绯红。


    她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气，这才是鼓起勇气：“我本跟你岁数就相差无几，只不过略长你两个月，要不以后你就叫我采白姐吧。”


    “采白姐……”


    不知怎的，程安脱口而出喊出了这三个字。


    “嗯！小安！”


    听到这一声，顾采白心满意足的关上了门，不过，她没有锁，脸上如同动心的少女一般，笑颜如花。


    哦，她本来就还是少女！


    ……


    一夜时间，极速流逝，薄雾逐渐在这山林之中蔓延开来，一众捕蛇人也是开始上山。


    一早就吃了顾采白煮的粥的程安极其自然地混进了山上的队伍中。


    走了一会，领头那人，鼻尖似是闻到了什么血腥味，本是习以为常，但总觉得这股腥臭，倒是跟往常的不同。


    他带着几分好奇地摸了上去，看到地上那死状极为凄惨的尸体，瞬间大叫一声！


    一同的捕蛇人立马围了上去，只见地上这尸体，早就被啃咬得面目全非，已经是不能够立马认出是谁了。


    “快去告诉里正！”


    虽说因为捕蛇死了人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但是还得例行汇报一下。


    程安站在人群之中，如同路人一般，活生生一个吃瓜群众。


    好半晌功夫，里正终于是派人上了山，看到尸体早已是被咬得面目全非，只得是先带下山去了。


    率先发现的这二人跟着一起前去调查。


    而程安，则是跟着上山，捕了一会蛇。


    这西蛇山的蛇，着实是被他前几日捕得太狠，已经是少了很多痕迹。


    没有办法，程安也知道，按照他之前的捕法，三日时间就捕了几百条蛇，什么山都经不得他这么造。


    所以，现在就必须得接受山上蛇不多的事实。


    既是如此，那也没有办法，反正自己昨日把九两银子埋在了火堆下的泥土里，现在只要象征性的捕上一些，一应吃穿用度，自己花上一些钱，到时别人也不好怀疑。


    程安捕到几条以后，便下了山，找上村内收蛇的蛇贩兑了钱，就朝着家里走去。


    路过嫂嫂家的时候，看到昨日赵无极的尸体已经是不见了，但是那地上依旧是有着一堆红色泥土印。


    得，这时赵无极身上流尽的血，已经是浸到地里去了，想要去掉，除非直接挖掉这一块土。


    冲是冲不干净了。


    既是如此，那便还是让嫂嫂继续住在自己家里吧。


    刚好，一个人的粥不好煮，也不好喝，两个人的，倒是刚刚好。


    他拿着刚刚换到的上百文钱，高兴地走在这回家的小道上，似乎空气都是清新的。


    临到屋门前，却看到里正带着人，已经是站在他的院门前，而院内，自家嫂嫂和昨晚上那大娘两个人站着，丝毫不让他们进去。


    “若是有事，你们等二郎回来问他便是，这顾姑娘，不过是因为家中死了人，不敢独自居住，又无处可去，还是他嫂嫂，所以来帮二郎做些家务罢了，你们又何必问她？”


    大娘死死地护在顾采白身前。


    见状，程安只觉得昨日那碗粥，盛少了。


    “只是些日常询问，我们已经查过了，今日在西蛇山上发现的尸体，正好是赵子桧的，昨日他跟二郎有些冲突，所以二郎有些怀疑，我们需要判断一下罢了。”


    说话这人牛高马大，唤作马黑，往日里便负责村内的安全事务。


    这人似乎倒是不坏。


    “马大哥，找我何事？”


    程安隔着老远就大喊一声。


    “今日我们看到赵子桧死在了西蛇山，所以想想问问你，你昨日，都做了什么？”


    “什么？赵大人，死了？”程安满脸都是不可置信，“昨日，我如同往常一样，去山上捕了蛇，然后傍晚时分便回了家，喝了嫂嫂煮好的粥，然后生了柴火，在院内烤火，对，还跟大娘一起烤了。”


    “是的，昨日晚上程家二郎确实跟我一同，而且还特意让我这老太婆也喝了一碗。”


    大娘赶忙是替程安作了证。


    “既是如此，那你是承认自己昨日上了西蛇山了。”马黑瞪大着眼睛看着程安。


    “是的，不仅昨日，今日一早，我也跟着大伙一起上了山，不过，我们还一同发现了一具尸体，倒是没有想到，这就是赵大人的……”


    程安似乎有着几分不敢相信，但此时此刻，更多的是不解。


    “赵大人昨日不是在收蛇税，上山干嘛？难不成她也要捕蛇？”


    被程安岔开话题以后，马黑倒是赶忙又扭转了回来。


    “这倒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既然你上了山，那么你便有了最大的嫌疑，这样，你跟我们走一趟。”


    程安可不敢跟他们进去走一遭，那里面保不齐有什么屈打成招之法，那到时候他就彻底洗不清了。


    “敢问马哥，这赵大人的死因可是被人袭击而死，或是身上有被人围殴的痕迹？”


    程安问这话的时候，不慌不忙。


    “倒也没有……”


    “既是如此，那敢问一下，死因是为何？”


    马黑犹豫了一瞬，这赵子桧的死因，也不是只有他知道了，还有几个捕蛇人都看到了，所以，也不能故意瞒着。


    “胸腔多处骨裂，肋骨全部断裂……”


    听到这个死因以后，程安说话的底气更是足了几分：“那这很显然，非人力可为了……”


    “倒也不是非人力，若是武师，便能做到。”马黑这话一出口，自己又觉不妥。


    这程安全村人都知道的，从未进过武馆拜师学艺，所以别说武师了，连淬皮武者都不是。


    所以，这倒是反而帮他洗清嫌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