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驻足良久，目送玄清真人带着年幼的小玲珑化作流光远去。原地只剩下劫后余生，惊魂未定的爹娘和还在襁褓中的小女儿。


    “孩子他爹，走吧。”妇人抹了抹泪，声音带着疲惫却也有丝释然，“玲儿能被仙人看中收为弟子，是天大的福分，往后……总归有个好前程了。”


    男人重重叹了口气，搀扶起妻子，抱起襁褓中的小女儿，一家三口相互搀扶着，脚步蹒跚地朝前路走去，眼中尽是茫然。


    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活着本身就是种煎熬。


    他们所在的国度连年征战，早已民不聊生。


    官府横征暴敛，盗匪横行。


    家里的存粮早就见底，祸不单行，前几天一场大火更是将整个村子烧成了白地，仅有寥寥几户逃出生天，其中包括他们家。


    可那点可怜的家当，也全化作了灰烬。


    夫妻俩抱着小女儿巧儿，牵着大女儿玲儿，像无根的浮萍般随波逐流，根本不知道哪里才是安身之所。


    就在半个时辰前，山谷里扑出的饿狼更是让一家四口彻底绝望，心里只剩一个念头，罢了，就这样被吃了也好，一了百了。


    谁曾想，天无绝人之路，竟有仙人从天而降，不仅救了他们性命，更带走了他们的大女儿，引她踏上仙途。


    这份突如其来的仙缘，像黑暗里透进的一线光，重新点亮了男人眼中的希望。


    “是啊，”他握紧了妻子的手，“玲儿有了着落，我们……也得想法子活下去。”


    ……


    春去秋来间，几年光景一晃而过。


    玲珑的修行天赋堪称惊世骇俗，是极其罕见的顶级灵根。


    在天衍宗山门修行的日子里，她时常抽空下山探望爹娘和妹妹。


    看着小丫头一天天长大，玲珑便给她讲山上的趣事。奇花异草、腾云驾雾、御剑凌空，妹妹听得小脸放光，满是向往。


    “原来山上这么有意思！姐姐，我也想像你一样，当仙人！”妹妹仰着小脸，眼中满是憧憬。


    一转眼，妹妹就长到了当年玲珑初入山门时的年纪，那渴望修仙的模样，与当年的自己如出一辙。


    玲珑满心欢喜：“好！姐姐这就去求师父！”


    然而天不遂人愿，无论玄清真人如何探查，妹妹体内始终如同顽石，没有丝毫开启灵窍的迹象。她竟是天生绝脉，注定与仙途无缘。


    “唉，”玄清真人无奈地摇头，眼中带着惋惜，“玲珑，此乃天命，为师也无能为力。”


    玲珑心中难过。


    玄清真人宽慰她：“或许，再等等？也许再大些，会有转机？”


    这一等，便是悠悠二十载。


    玲珑三十岁那年，成功凝结金丹，正式踏入了金丹修士的行列。


    “金丹大成！本大侠也算有点模样啦！”虽已年过三十，但金丹修士的驻颜之能，让她看起来仍是二十出头的娇俏模样。


    她对着水镜照了照，嘴角忍不住上扬：“修仙真好，都不会变老。”


    这次闭关结丹耗费了一年光景。终于推开洞府石门，重见天日，阳光洒在脸上，连空气都格外清甜。


    “该去向师父报喜了！”玲珑脚步轻快，直奔师父玄清真人的大殿。


    可殿内寻遍，却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师父人呢？”她拦住一个路过的外门弟子问道。


    那弟子有些局促：“回、回玲珑仙子，掌门好些日子没见着了，晚辈也不知……”


    看来师父行踪不定，此时怕是无缘得见了。


    玲珑也不纠结，拍了拍衣袖，眼中带着对亲人的思念：“正好，那就回家看看妹妹和爹娘！”


    言罢，她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山下的方向飞去。


    ……


    飞遁半日，玲珑总算赶回了爹娘和妹妹居住的小村。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心头猛地一沉，整个人僵在半空。


    记忆中那个平静安宁的村落，此刻已化作一片炼狱。


    火光冲天，浓烟遮蔽了天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和皮肉焦糊的恶臭。


    村中各处，一道道扭曲的空间裂隙如同狰狞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涌出形态各异的妖兽和化形妖族，它们嘶吼着，疯狂扑向惊恐奔逃的村民。


    “啊！救命！”


    “妖怪！是妖怪啊！”


    凄厉的惨叫和绝望的哭嚎撕扯着耳膜。


    “爹！娘！小妹！”


    玲珑的心瞬间揪紧，来不及细想，金丹初成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身剑合一，化作一道流光撞入妖群之中。


    新晋金丹的修为根基未稳，每一次碰撞都让她气血翻涌，但她眼中只有那片吞噬了亲人的火海，恐惧被更强烈的念头压下。


    救人！


    激战中，她抽空掐碎一枚传音符，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师父！我爹娘妹妹的村子遭了大难！妖兽横行！请师父速带门人救援！”


    传音化作流光，瞬息射向天衍宗山门。


    收到讯息的玄清真人正在万里之外处理要务。


    纵然他身负瞬移神通，一路撕裂空间拼命赶回，再集结门人火速驰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当他们赶到时，村落已彻底沦为焦土与血海。


    残余的妖兽仍在肆虐。


    玄清真人面沉如水，大袖翻飞间，磅礴灵力如天河倒卷，所过之处，妖魔鬼怪尽数化为飞灰。


    “是席卷九洲各地的兽潮……”玄清望着满目疮痍，眉头紧锁，声音沉重。


    火光映照着玲珑苍白失血的脸庞，她复杂地看了一眼空中那如神祇般的身影。


    下一瞬，她不管不顾，转身就要再次冲向那片吞噬了家园的烈焰深处。


    “停下吧。”玄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道无形的禁制瞬间拦在她身前。


    “里面，已经没有活物的气息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忍。


    “那我也要找到他们！尸骨也要带回家！”玲珑嘶声喊道，拼命冲击着禁制。


    玄清沉默着，禁制纹丝不动。


    他看着眼前这曾经最灵动活泼的大弟子，如今眼中只剩绝望的疯狂。


    他不能让她再去送死，更不能让宗门未来的希望就此崩溃。


    天衍宗，需要她。


    “生死有命……”他试图劝慰。


    “命？我不认命！一定有办法的！”玲珑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