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护着家人的小身影，那张清秀小脸，那股倔强劲，与若羽师妹一模一样。


    但仅仅一个呼吸间，他就清醒过来。


    不对！


    那小姑娘的身量打扮、言谈举止都透着陌生。


    最关键的是，她正用嘴在喊。


    而他的若羽师妹，本质上是无法出声的哑女，现在能“说话”，全靠他偷偷传给的那门“灵犀传音术”把心声送到别人灵识里。


    “不是若羽师妹？那这小姑娘是谁？”狗剩满心疑惑，下意识就想冲过去帮忙。


    可他刚一动，身体却像一阵烟似的，直接穿过了龇牙咧嘴的狼群，没激起半点波澜。


    狗剩恍然大悟。


    他这才明白，眼前一切并非真实，不过是个幻象。他只是个过客，在旁观着别处发生的事情。


    眼看凶恶的狼群就要扑向那护着爹娘和妹妹的小身影，狗剩急得手心冒汗，却想不出半点法子。


    一头狼按捺不住，猛地朝小女孩扑去。


    小女孩吓得双眼紧闭，下意识就抡起手中的木棍向前一挡。


    啪！木棍结结实实砸在狼头上，却像挠痒痒。这下可彻底惹恼了那畜生，恶狼一声嚎叫，猛力前冲，直接将小女孩撞飞出去，摔得老远。


    “玲儿！快跑！别管爹娘了……”后头传来爹娘带着哭腔的呼喊，声音都有些沙哑。


    狗剩这才注意到，这对父母早已伤痕累累，抱着怀里的婴儿，显然连挪步都困难，刚才全凭一口气强撑。


    小女孩咬着牙，挣扎着爬起来，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竟是一副要拼到最后的架势。


    就在那血盆大口即将咬下的瞬间，变故突生。


    半空中骤然亮起刺目白光，一道剑光快如闪电，嗖地一声贯穿了恶狼的咽喉。


    狼王毙命，其余群狼顿时慌了神，呜咽着就想四散奔逃。


    但那飞剑却不肯罢休，剑光呼啸纵横，如同长了眼睛，眨眼间便将逃窜的狼群尽数斩杀。


    一道纯白身影随之飘然落下，周身散发着朦胧柔和的白光。


    来人黑发如墨，气势沉凝，是个英武非凡的中年道人。最醒目的是他眉宇间那枚月牙状的印记，此刻正流转着淡淡的金辉。


    狗剩看得一愣。


    这人，他见过！


    第一次是在自家旧屋那破旧的柴房里，第二次是在青岚国皇宫的广场上。


    错不了，这分明就是他师父白老头激发真身后，化作玄清真人时的样貌。


    他就是玄清真人。


    小姑娘的父母惊魂未定，愣了好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是得救了，连忙拖着伤体不住叩谢：“多谢仙师！多谢仙师大恩！”


    小女孩却像是还没从刚才的搏杀中回过神，小脸紧绷，眼神死死盯着一旁狼王的尸体，竟挥舞着木棒又冲上去。


    她对着狼尸狠狠捶打，嘴里喊着：“让你害我爹娘！让你害我爹娘！”


    “玲儿，爹娘没事了……”


    她爹艰难地爬起身，踉踉跄跄走过来，轻轻拉住女儿的手臂，声音疲惫却温柔。


    “没事了，仙师救了我们，没事了……”


    小女孩猛地一呆，眼中的恍惚褪去，涌上来的全是后怕和委屈，一头扎进父亲怀里，“哇”地哭了出来。


    “爹啊……”


    玄清真人微微一笑，收了飞剑，作势欲走。天下苍生受难之处众多，还需他去救拔。


    “等一下……”身后传来小姑娘稚嫩的声音，带着迟疑，“我……”


    “何事？”玄清真人停下身形，颇有耐心地回身。


    “我……我想拜你为师！”小女孩抬起头，目光异常坚定。


    玄清真人闻言，脸上掠过一丝讶异。


    千百年来，他座下从未有弟子。


    即便天衍宗门内诸位长老门下弟子如云，他身为掌门，却始终孑然一身，未曾收徒。


    并非他刻意排斥，一则未遇真正契合之人，二则他独来独往惯了，再者……也觉缘分未至。


    如今，这小丫头竟敢向他开口拜师，玄清真人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意。这般情景，倒非初次遇见。


    “哦？且说说，我为何要收你为徒？”玄清真人语带笑意，饶有兴致地问。


    他本以为小女孩会说些“要保护爹娘”、“报答救命之恩”之类的话。没曾想，小姑娘的回答，让他心头一惊。


    “我要成为最厉害的人，我要杀尽这世上的妖魔鬼怪、邪魔歪道！我要让伤害过我们的人付出代价！”小女孩咬牙切齿，恨恨说道。


    玄清真人一怔。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心中竟有如此强烈的，近乎偏执的念头？这让他皱起眉头，反倒生出了几分探究之意。


    “嗯？”在探查其根骨时，玄清真人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低声自语道，“好根骨！竟属万里难寻的上上之资……”


    “也罢，那你便随我走吧。”玄清真人略一沉吟，下了决断。


    收徒之念并非全然为了传承衣钵。


    他隐隐察觉，这女孩身具异质，心性又过于偏激，若无人引导，放任自流，恐将来误入歧途，反成祸患。


    “那……我能带爹娘一起走吗？”小女孩试探着问，眼中带着期盼。


    “不可。”玄清真人摇头，温和却不容置疑，“老夫山中清寒之气非比寻常，寻常人受不住，久居伤身。”


    “那……”小女孩退了一步，退而求其次，“我只带妹妹行吗？”


    她指的是爹娘怀中尚在襁褓的小婴孩。乱世之中，亲人离散便是死别，她想有个至亲相伴。


    “也不可。”玄清真人再次摇头。


    “这……”小女孩小脸皱成一团，歪着头苦苦思索办法。


    “玲儿啊，你就安心跟着仙师去吧。”她爹强撑着爬起，踉跄走近，轻抚女儿的头安慰。


    “爹娘带着妹妹，就在山下寻处地方安家，定会平安无事。”


    “老夫允你时常下山探亲，你看如何？”玄清真人适时提出折中之法。


    小女孩一听，脸上顿时绽开惊喜的光彩。她原以为入了仙门，便再难见家人，不想竟能时常下山。


    “好！”她用力点头，清脆应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玲珑！”


    狗剩心中猛地一震，如同惊雷炸响。眼前这小姑娘，竟、竟是幼年时的玲珑？自家师父白老头的大徒弟？


    可他随即又困惑到极点，这小时候的玲珑，怎么模样与若羽师妹如此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