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双喜临门
作品:《苟秦》 第441章双喜临门
二十三日,穀水东畔,凄清旷野中,一支庞大的车队,顶着萧索寒风,缓缓至南边驶来。+b\q′z~w?w·._n\e·t?
秦军的旗帜,在河西烈风的吹拂下高高扬起,呼呼作响。大大小小的车辆,满载着物资,尤其是粮食谷物,以及姑臧前线急需的各类御寒过冬物资。
当姑臧与秦军营垒遥遥在望时,饱受寒风侵袭丶面上带着冻疮的押运兵丁们,第一次露出释然的表情。
冬季搞军事运输,这滋味,尝过一次就不想来第二次,也唯有军法的严苛,方能压制兵役们本能的不适。
除了护卫步军之外,更有秦骑游弋在侧,目的地将至,一些将士都忍不住在长官的带领下跑起马来,呼声不断,以示庆贺。
早在运输队伍抵达广武之时,苟雄便专门遣使调兵,前往护卫,姑臧秦军太需要这些物资来提振士气。
为表重视,秦州长史邓始甚至亲自押运这一批。得知邓始亲赴姑臧,苟雄也带着邓羌等将校,
通过穀水浮梁,东渡迎接。
姑臧东苑城,从来不是秦军进攻的目标,从开战以来,甚至没有遭到过进攻,但在穀水东畔,
秦军依旧树起了一座营垒,以及四座哨楼,专为监视东苑城凉军动向,
穀水秦营前,历尽辛苦,跋涉而来的辐重队伍,终于与前线将士会师了。
“烦劳邓公辛苦一趟,感激不尽!”看着灰发染白霜的邓始,苟雄快步上前,两手托住邓氏双臂,畅快一笑。
“大都督顶风冒寒,披肝沥胆,浴血作战,尚不觉苦,老朽不过走这一遭,又何足道?”邓始清瘤的面庞上泛着一丝红润,指着已经在赵俱协调下往穀水营中归置的车队,也是松了口气,笑道:
“大都督,这几百车粮料被服输抵姑臧,老朽可是交差了!”
苟雄望去,那张冷峻的面孔上,再度恢复了往日的豪情,又是喜悦,又是郑重道:“邓公放心,此后就看我秦军儿郎建功了!”
“子戎,调一支兵马,加强穀水营寨守备,这批辐重不容有失!”扭头,苟雄又对邓羌交待道。
“诺!”邓羌应道。
言罢,这才恭躬敬敬地向父亲大人行礼问候。?x/i?n.k?s·w+.?c?o·m\
不过,面对邓羌,邓始依旧保持着老父亲的矜持与严肃,但老眼中的赞许却无法完全克制,邓始显然明白,自己这个优秀的儿子,在此次西征中起到的作用,以及在秦军中的重要地位。
夜下,秦军中军大营,结束了一场为邓始准备的接风答谢宴后,苟雄特地将邓羌与姜宇留下。
烈火炼金,大浪淘沙,经历了西征以来的那些胜利与挫折丶惨痛与惊喜,邓羌与姜宇这对文武,已经是他最为倚重的下属亦或说臂膀。
寒夜下的秦营,比起往日,明显多了几分活力,邓始一行的北上,俨然是为前线将士们送温暖来了,新到的冬季被服,以极其高效的速度分发各军营幢队。
天方擦黑的时候,便见到许多秦军将士换上了新装,而巡逻丶值勤的官兵,装备则更齐全,不只有手套丶围币,甚至还有半遮的面罩。
邓始的到来,也绝不仅仅是运送一批军辐这么简单,其中附带着的内函则更加重要,这是秦国不惜代价保障后勤的坚定决心,以及誓破姑臧的强大意志。
对受挫姑臧城下的秦军将士们来说,精神上的鼓舞丶军心上的抚慰,明显更加可贵。
秦营中灯火,依旧如往常一般,零散丶微弱而暗淡,但在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后,明显多了一抹安稳与自信。
大帐外,三道身影迎着寒风,挺身直立,体会着并不舒适的寒夜。
酷烈的风不断侵袭着又糙又干的面庞,苟雄却似无所觉,沉静的目光遥望着远处的姑臧,黑夜之中隐隐幢幢,看不真切,但它就在那里,一度让秦军头破血流。
没有白日的喜悦,苟雄以一种低沉的声音对身边二人说道:“补给丶御寒问题得到解决,疫症也有所缓解,但姑臧仍然坚守难克,我们最大的问题,仍未解决!
姑臧不破,我们就仍是失败者,说说吧,这块硬骨头,该怎么啃下来!”
事实上,就在前几日,感情势艰难,军中已经出现撤军的声音,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大部分秦军将校。
倒也不单纯因为怯战畏敌,而是他们察觉到了危险,希望能够暂时收兵,退回榆中乃至广武休整,待到来年开春,春暖花开,再卷土重来。
这样的考量,放在大部分战役战局,都属于审时度势的理智进言。\齐^盛/小~说¨网` ^更!新~
最^快?以姑臧战役爆发以来的局势走向来看,整体形势上,对秦军的确是不利的。
损伤丶消耗倒是其次,毕竟秦军艰难,凉军也不轻松,但天气会越来越冷,后方也不会一直保持稳定,后勤补给会那般艰难,除气候丶交通条件之外,也跟沿途的治安有关。
到目前为止,秦军每在姑臧城外多待一天,就多增一分风险
基于这样的考量,那不需分说了,直接撤军了事!然而,撤军之议,也遭到了一批将臣丶僚属的坚决反对,邓羌丶姜宇也正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与大部分将校得出截然相反结论的原因也不复杂,因为他们创建在一个更为宏阔的视野上,他们的考量并不局限于姑臧城,而是放大到整个凉州丶河陇乃至秦国西睡大局上。
撤退很简单,但卷土重来谈何容易?让张灌等人挡住此次攻势,下一次他们将更能扛,最可虑者,还是密切关注着的此次秦凉大战的各方势力,各方豺狼。
就拿那主动提出要与亲王联姻的乞伏部统主乞伏大寒吧,一旦秦军正式宣告伐凉失败,其顺风倒戈也不是没可能。
甚至,眼下秦国在秦陇一带勉强维稳的局势,也是因为秦军还在姑臧僵持着。徜若这份僵持变成撤退,只怕立时就有牛鬼蛇神冒头。
因此,除非战败,除非局势崩坏到无法收拾的地步,秦军是绝对不能后退的,只要还想着借机谋取“兼并雍凉”的大业。
靠着苟雄等将帅的坚持与安抚,当然还有来自长安不容动摇的决心,方才勉强将军中撤退的声音压制。
然而,就象苟雄所忧虑的那般,姑臧还在敌手,那问题就没完,这是根本的问题,不是单靠增加给养与精神力量就能解决的,办法或者说结果只有一条:拿下敌城!
“而今之计,只能从凉军内部着手!姑臧这月馀来,各项损耗同样不小,孤城绝地,饱受侵袭,岂能如此团结一致,众志成城!”邓羌的口吻依旧坚定:
“倘凉军将士皆有此志此心,何至于让我们打到都邑来!前者北城哗变内乱,已然证明,姑臧凉军也在危险内乱边缘,坚持下去,必定大有收获!”
闻之,苟雄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焦躁:“子戎的判断,我也支持,然而我们总是不能在城外坐等守军自溃!
纵然等,又要等多久,一月,两月,还是半年?我愿意相信子戎,然如何让将士们长期信服,
长安与大王如何交待?
即便我军能等,那些隐伏秦国周边虎视耽之徒,他们又岂能等?”
面对苟雄一番诉说,邓羌不由露出一抹苦笑,作为秦军的高级将帅,他能根据战场形势做出自己的判断丶提出作战思路,但他毕竟不是神,没法对不曾确切发生的事情打包票。
邓羌坚定认为,胜利的天平已经在向秦军倾斜,但这场战争最终的落点在何时何地,他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子居,为何不言语,你也束手无策了?”苟雄又看向默不作声的另外一人。
闻问,姜宇方回过神一般,迎着苟雄有些怒的目光,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袄子,语气沉稳地说道:“君侯,张灌与凉军能够坚持到如今,必定是有问题的,属下也一直在思量,问题出在何处?”
“子居有话直言!”苟雄轻斥道,不喜欢听其兜圈子。
“诺!”见状,姜宇尴尬一笑,而后严肃应道:“我军北上之初,屡次多方探报表明,姑臧官库空虚,凉军辐需不足,即便有来自三郡及沙州的两次支持,张也采取了一定减省策略。
然而,数万凉军,加之权贵丶官吏及其附从,还有数目未知的士民百姓,又经过如此连续丶激烈的攻防战斗
且不提那些伤亡与失利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属下只是好奇,张如何供养这么多人,坚持到如今?总不至于,靠着制作“肉脯”充饥?”
显然,姜宇考虑事情的角度,还在姑臧的后勤供应上,此事一度是秦军对凉军必胜信心的来源,但随着张在姑臧数月如一日的坚持,“耗死”凉军的事情,渐渐也没人提了。
“姑臧城内,究竟还有多少人,多少粮,多少械?”当姜宇重提此事,苟雄沉思几许,也不禁发出这样的疑问。
“就后面几场攻防大战场面来看,凉军兵械有明显不足,尤其是弩箭等军械器材之使用,稀疏不少!”邓羌提醒道。
旧思路的重提,让三人心中都涌起不少波澜,沉吟少许,姜宇忍不住扶额,叹息道:“只可惜,围城以来凉军严防死守,与城中联系彻底断绝,难以获取敌情,不知城内情况,敌军虚实,否则
“子居此言何益?若知城中虚实,我等又何必在此曦嘘苦恼?”邓羌说道。
姜宇也面露
无奈之色,想了想,看向苟雄:“君侯,可否让凉州别部再想想办法?”
凉州别部在此次西征过程中,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除前期一些军政情报的刺探,在宗悠率部投诚一事上,也是凉州别部头领刘皋居中连络,最终促成广武易帜。
不过,对于这些别部探吏,苟雄总是忍不住生出鄙夷之情,认为他们行事不够光明,但又无法否认这些行阴谋事者的作用与功劳。
此时听姜宇提起,苟雄不禁摇摇头,说道:“我虽不喜那刘皋,但此人确实有几分能耐。即便城中还有他几名密探,困穷至此,怕也难以传出消息。如有状况,他早就来报了”
一时间,三者默然。
“大都督,帐外天寒,还请回帐歇息!”来自护军校尉关怀的声音,打断了三人的沉默。
回过神,看了看天色,深沉夜色中不知何时笼起了一阵寒雾,冰凉的双手揉了揉日见消瘦的面庞,苟雄收拾心情,问邓姜二人:“二位头脑可曾冷静足够?进帐再讨论一二?”
见状,邓姜二人齐拜道:“听大都督(君侯)安排!”
三人再度进帐,加炭火,奉热奶,寒意渐渐消退,思维也再度活跃起来。当三人重拾心情,为攻破姑臧重新筹谋之时,帐前卫兵通禀:别部校尉刘皋求见。
别部校尉刘皋,略阳人,氏族。是当年郡县大战后,随羽林将军连英杰一并归附,后被举荐给苟政,因其心思缜密,熟悉边情,精通各地语言,后被苟政派到秦州,负责河陇一带别部刺探工作。
就和梁益方向的耿俨一般,这刘皋也是负责方面情报系统统筹发展的干吏,此番西征凉州,不只对秦国战略意义重大,对刘皋及其魔下别部探事吏卒来说,也是一次大考。
姑臧难下,着急的不只是苟雄与秦军将士,也包括刘皋这个军前情报主官,尤其在与城内下属联系彻底断绝之后。
刘皋的到来,让苟雄三人都不禁动了心思,对视一眼,苟雄当即吩咐,让其进帐答话。
很快,体型魁悟丶面目粗犷,毫无特务气质的刘皋出现了,此时刘皋的脸上,堆满了久违的笑容,见到苟雄,便直接呈上一封书简,声音中透着激动的狂喜:“启禀大都督,城中逃出一名探事,带回一封密信,请大都督过目!”
闻报,苟雄迫不及待命其呈上,打开,迅速扫过,惊喜的表情很快从他脸上绽开。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用力合上书信,苟雄目光炯炯地盯着刘皋:“来人何在?”
此时,苟雄手中握着的仿佛不是密信,而是张的咽喉,姑臧的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