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堡垒往往从内部攻克
作品:《苟秦》 第352章堡垒往往从内部攻克
战云笼罩下,陇西的空气都仿佛是沉重的,天边的残阳,平添几抹深沉的血色,绚烂的彩云,也多了几分挣狞。:幻~.¤想>-姬?* ??d免??费¥??阅o?读?a
比之夏季,更为灼热的,是遍布襄武郊外的烟火,那是王擢军坚壁清野的动静。而随着聚兵备战的进行,襄武城中的守备力量大幅提升,陇西境内的防御,
则形同虚设。
多年的战争经验,让王擢敏锐地嗅到,此番秦军之来势汹汹,比此前大有不同。隔着两百里,都仿佛能感受到苟雄的坚决。
因此,王擢放弃了此前层层设防丶逐步消耗的战法,那样或许会给秦军造成一定阻滞,但却会造成自身兵力的分散,为秦军逐个击破。
当然,陇西丶南安境内那不寻常的风声,那肉眼可见的形势变化,也是促使王擢痛下决心,抛弃一切坛坛罐罐,将战场直接摆到襄武。
襄武城,不只是王擢经营数年的老巢,也是他最后的堡垒,是他与秦军拼命决战之所!
哪怕抛开先前的一些损失,零零总总加起来,王擢也往襄武城内聚集了上方戎甲,真到必要时,还可从城中丁壮临时武装,野战不可靠,凭坚城承担一些守备任务还是绰绰有馀的。
而秦军才多少人,即便把那些仆从的胡汉部众都算上,也就两方多人,甚至更少。
聚兵备战的过程,也是一个分析敌情与心理建设的过程,经过初期的忙乱与紧张,当王擢自觉做好一切“拒秦”工作之后,他对此次战事的目标,却有了相应的拔高。
据守襄武,保全陇西,已是王擢最基本的目标,他真正想做到的,是在襄武城下消耗秦军兵力,待其锐气丧尽,则要趁势反攻,击败秦军。
细数过往,那么多以寡敌众,以弱胜强,那么多防守反击的胜利,都是值得王擢学习效仿的。
当年,那般不可一世的赵军,是如何惨遭棘城之败的,王擢可是亲身经历过。燕军可以借棘城反败为胜,大获赵军,他王擢未必不可以靠襄武,击败秦军。
秦军的确势大,这些年也在关中丶关东战场打出了一些名堂,但王擢可没有患上“恐秦症”,至少不会真的畏惧秦州的苟雄。
且不说当年王擢也曾给秦军迎头痛击,他对自己经营数年的襄武城的防御,
也有充足的信心,三丈见高的城墙,以及那横绝内外的沟池,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至于收缩防御的举措,更非畏敌怯阵,只是因实利导的战术动作::
徜若最终真能借此击败秦军,那美好的画面可就不只把秦军赶出陇右了,就是趁机反攻,攻取天水丶略阳!
届时,他这个秦州刺史,可就名实俱备了!
届时,那些投靠秦军的豪右,那些背叛自己的部族,最终都会重新回到自己魔下,牵马坠蹬,奴颜婢膝,对这些豪强的尿性,王擢太了解了..
哪怕再不济,他都还有凉州的援军可以依靠,最坏的结果,襄武无法抵挡秦军兵锋,他还可以效仿那彭姚狗贼,直奔凉州,凉王张重华那边,怎么都有他王耀一席之地。·完/本`神,站^ -更_新!最*全?
这么筹谋着,思虑着,到最后,王擢发现,自己似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既如此,秦军有何可惧?放开了干即可!
黄昏时分,在暮色逐渐笼罩整座襄武城时,打南边来了一支军队,不断迫近城垣,倒让近来被秦军来袭搞得神经紧绷的守卒立刻严阵以待。
号角声起,本该陷入沉寂的城池,就仿佛被强行唤醒一般,敌情带来的波澜,席卷四座城门。
不过,警情很快就宣告解除了,来的并非敌人,就是秦军真来了,也不会选这么个时机兵临城下。
南来军队规模不大,也就一两千人的样子,打着晋旗与“李”字军旗,直抵南门,没有丝毫敌意表现
隔着宽阔的壕沟,大方地向城上通报,来人乃是左司马丶安夷校尉李俨所部,闻秦贼西掠,奉命率临洮卒部,北上支持。
李俨的左司马与安夷校尉,可是王擢自己封的,也确有召集各县兵马的军令在前,因而,城上的守卒很快便放松下来。
不过,下面的军官与士卒可以松懈,王擢闻讯之后,却难免心生疑虑。
李俨出身陇西李氏,李氏乃陇西大族,就连李俨的官职,都是当初为了安抚士宦豪右之心,而委派的。
但打心底,对这些治下大族,王擢并没有多少信任,彭姚此前的教训,也算深刻了。
而在这等紧张的时刻,这些惯会自保的豪右,竟真的奉命,率众前来支持,
当李俨所部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城下,王擢多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
襄武城头,已然点起了两盆明火,明晃晃的火焰仿佛加速了黑夜的到来,光线映照在王擢脸上,只见得一片严肃。
王擢的目光没有在李俨所部身上过多停留,而是眺望着远方,仿佛在那暮色深处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
城下的兵众一览无遗,并不足为虑,真正危险的,显然是那些看不见的敌人。&?_咸§!ˉ鱼?x+看???书%<u p=""> </u>
而城下的李俨所部,也停止了积极的叫门问对,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王擢的决定。
约摸在一刻钟后,随着王擢一声令下,城头的绞盘缓缓激活,吊桥落下,铺在壕沟之上,襄武南门缓缓打开,一条通往城内的信道出现了
见此景,被牢牢护卫在甲士中的李俨,终于露出了点得逞的笑容,一闪而逝。看起来,王擢的压力还是很大的,舍不得这一两千援军提供的战力。
暮色渐沉,李俨的面相看不甚清,但那种沉着丶泰然的气质,却感染着周边每一个追随他北上的临洮豪杰。
城门下,王擢一身戎服,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亲自出城相迎。隔着老远,便听到其中气十足的声音:“得李校尉仗义来援,王某感激不尽!”
闻之,李俨下得马来,快步踏上吊桥,躬身一礼,姿态很躬敬:“怎劳王使君亲自出城相迎?”
把剑登桥,王擢打量了李俨两眼,李俨也任他审视,一副坦然的模样。又了瞧李俨背后不远处肃立的临洮兵土,王擢哈哈大笑,抓着李俨的手便往城中引:“秦贼随时来寇,城外危险,还请李校尉随某入城叙话!”
“一切悉听使君安排!”李俨很是顺从。
就象人质一般,李俨只带着几名亲信,先行往王擢的刺史府而去,馀下部众,则被引导着进城安置。
直到吊桥再度拉起,城门重新闭上,都没有出现任何波澜,就象李俨说的,
一切皆听从王擢安排。
见李俨与其部下的顺从,王擢也下意识松了口气,虽然仍旧心存疑窦,但总是安心不少,自己或许是疑忌过度了。
只不过,王擢没有察觉的是,在李俨入城之际,见到王擢在南门后安排的一千严阵以待的申士与弓弩手,也是紧张到手抖::
所幸,李俨身上虽然着甲,但外边还罩着一袭深衣,那广袖很好地将他手上的紧张动作隐藏住了。
刺史府堂间,因李俨的到来,特地加了两盏灯,仿佛是为了将他照得更清淅一些。王擢备酒食,亲自宴请李俨,为他接风洗尘,也表示感激。
对李俨,王擢还算熟悉,平日里公事往来,一年之中总是有几次的。不过,
此时王擢看着这位陇西大族名土,却多少有些陌生。
心中的疑虑并未打消,王擢也没有迁回试探的意思,敬完一碗酒后,便直接说道:“李校尉,眼下大敌当前,军情紧急,陇西军民之安危,全系于襄武一城,为策万全,某有几点疑惑,还望解答!”
见王擢目光灼灼,语气强势,李俨面色如常,心中则暗道,这胡酋警剔性倒是不弱,还需尽量打消其疑虑。
因此,李俨拱手,坦然应道:“请使君示下,在下必无隐瞒!”
王擢肃声道:“某前者虽发军令,召集军众于襄武备战御敌,但对陇西各家豪右,并无期待,汝率临洮士众北上,说实话,某有些不敢相信!
秦军西犯不过数日,然从南安至陇西,某只见有背反之豪强,不见有出兵相助之部族。他们只认为秦军强大,我军必败!
却不知李校尉因何主动率众,前来助阵?”
迎着王擢审视的目光,李俨轻轻一笑,道:“苟氏,越称王,逆臣也!使君乃朝廷所授秦州刺史,今受其攻伐,害我士民,但凡境内有识之士,都当挺身而出,共抗苟贼!”
“嗬嗬”王擢笑了笑,粗犷的面容上露出几分阴沉,对其言,他是一个字都不信,当即说道:“校尉当某好欺吗?若以此为由,那么某不得不怀疑你居心何在了!”
王擢的双目中闪铄着危险的光芒,李俨观之,也无多少怯色,看向王擢的自光,一时间也只带着坦然与真诚。
稍微停顿了下,李俨终以一种严肃的口吻说道:“想来使君也听闻过逆贼苟政在关中施行的新政,尤其是那所谓的‘丁税制”丶‘三长制’,军功授田这一桩桩,一件件,若真让他成功施行,甚至推行到秦州,推行到陇右来,
这秦雍大地,岂有我等右族的地位?
其所奉行每一项政策,都是对豪强右族的打击,就冲这一点,关西豪右,哪家不对苟贼切齿痛恨?
去年,天水丶略阳发生骚乱,为何?便是因为苟贼要对他们清丁编户,借以收税,这是把手直接伸到我等豪右家中来!
其勃勃野心,猖獗姿态,已是展露无疑,便是石赵极盛之时,也未有如此丧尽民心之举
因此,恕在下直言,在率众襄助的,不只是使君,还是我陇西风化,更是我李氏的自救之举!”
李俨这番话,还真象一个耽于门户私见丶汲汲家族名利的地方豪强能够说出来的话,只此一番表态,王擢心头的疑虑便打消了一大半。
语气,也在悄然间缓和了许多,连称呼都改了,王擢又疑问道:“话虽如此,然这个道理,难道只有先生知晓?
秦军起大征,那么多豪右,都急于投奔,背我陇西,难道他们就不怕苟贼的新政?”
对此,李俨悠然应道:“那是因为苟贼的政策,还未降临陇南,还未触及他们的筋骨,他们更不知苟贼所行新政背后的厉害之处。
当然更重要的,他们徒以秦军势大,畏惧其兵强,对使君丧失了信心3
“哦?”王擢来了兴趣:“听此言,先生似乎对某击败秦军很有信心?”
“击败秦军不敢保证,但守住襄武总是问题不大!”李俨说道:“使君将此城池,修得固若金汤,城中又有精兵上万!
以使君之善战,只要应对得法,秦军如何攻取?那贼将苟雄,又有多少部卒,可以填在襄武城下的沟池中?”
听到李俨言语中那并不露骨的恭维,王擢面上挂起笑容,道:“城池虽坚,
然毕竟孤城一座,且所积粮草,最多支持三月,一旦战事拖延,只恐人心思变!”
对此,李俨更是嗬嗬一笑:“襄武并非孤城,使君并非孤军!”
“使君与凉王互为盟友,凉王更需使君守御秦军,必不能坐视襄武失陷,只要使君请援,必有援兵!”
李俨分析着,也进一步打消着王擢的戒心:“纵然不提凉州,陇西境内乞伏鲜卑,只要许以重利,便可引而为援。
仇池杨氏,亦可连络,苟雄举大兵而来,其后方能留多少守卒,有多少精锐?徜若仇池王杨初派军出击,秦军在我陇西能支撑多久?
恕在下直言,使君都不需支持三个月,只要坚守一个月,那苟雄便需考虑里撤军了。
届时,便是使君反击之时
“哈哈:”堂间,爆发一阵大笑,王擢的笑声,几乎撼动房梁,这是他数日来真正迎来高兴丶放松的心情。
看着李俨,王擢开怀不已,举杯相邀道:“听先生一番见地,某深受震撼,
有先生相助,何虑秦军之患?
倘终能击败秦军,某必有厚报于先生,于李氏!”
“多谢使君!”
一场接风宴席,可谓宾主尽欢,王擢几乎释去了对李俨的九成疑虑,他也实在瞧不出有什么破绽。
当夜,王擢提出时辰已晚,要将李俨留在刺史府中夜宿时,李俨也没有拒绝,而是安之如怡::
“伯父,既然秦王之政于我右族有大害,为何一一”李俨宿处,全程听完李俨与王擢问对的护卫头领找来,提出疑问,不过话没说完便被李俨打断了。
看着年轻的侄儿,李俨严肃道:“此间是何处?慎言!”
“诺!”年轻人赶忙应道。
见其百思不得其解,李俨深邃的目光露出几分迷离,幽幽说道:“我们现在在做一笔生意,很大一笔生意,要舍得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