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孟刘二将,姚襄之困
作品:《苟秦》 第345章孟刘二将,姚襄之困
交易完成,一直到返回荥阳境内,军骑密探也前来汇报,确认羌军退往梁国去之后孟淳与刘异方才彻底放松下来。+微\趣,小^说+网_ ^无′错.内¨容*
“不曾想,姚襄这败军之将,丧家之犬,竟如此之富。近千万枚铜钱,十几箱铜器,
上千斤锡料”
引军往虎牢而去,回首看着军中押送的一车车赎金,孟淳不由授了授他那日益绸密的胡须,感慨着道:“按目前长安粮价,仅这些铜钱,少说也能购得两百万斛麦子
为了赎买这两千馀兄弟部曲,姚襄也真是舍得!那些俘虏,重获自由新生,如何能不对姚襄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苟政称王,秦国创建,跟着苟政打天下的功臣将士们,也完成了财富的积累丶身份的转变,也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比如孟淳那一脸大胡子,平日在家中时每日都需花时间让侍女专门打理伺候。
当然此番奉王命执行任务,自然没办法象平时那么讲究,但也习惯时不时便授一下,
尤其是放松的时候。
刘异倒不似孟淳那般“浮夸”,但唇上也蓄了一抹精致的小胡子,这个流民帅出身的河北豪杰,也正和他效忠的一样,完成由内而外的蜕变。
此时,听孟淳感慨,刘异硬朗的面庞上,也不禁流露出少许笑容:“孟将军所言有理,不过这笔帐可不好这般简单换算。
这些铜钱丶铜器,不能吃,不当穿,在姚襄那边实则一文不值!在长安能值价,那是大王愿意拿出粮米盐布,供官民购买。
更何况,铜丶锡还需溶铸成钱,这些旧钱,不经铸造坊回炉,刻上大秦正统的字样就是一颗麦粒也别想从长安官铺换走:::
从苟政铸新钱,作为实物俸钱丶赏赐的部分替代开始,秦国的文臣武将们,也都开始在意起这些铜臭之物了。
毕竟直接关系着大伙的利益,谁也不想,拿到手的只是一堆冰冷的钱财,也不得不关心其货币价值,关注长安市价。
而刘异所言,孟淳自然也明白,只是听其言,双目之中则流露出少许追忆之色:“将军此言,却是不禁让人回想当初。
我们这些人,被大王从穀水救出,那时侥幸活命,饥疲交加,给那一碗清水,几口干粮,就是黄金也不换
“在下率部众流亡,随大司马西归之时,又何尝不是?”刘异闻之,也颇有感触:“饿到狠时,直恨不能将左臂砍下来,煮着吃了!
得砍左手,右手还需拿刀;不能砍脚,还得继续走路.
?
同样出身底层,孟淳经历过的苦难也不少,但此时听刘异所言,也不禁侧目。.零`点-看′书/ ·已?发?布*最^新~章\节*
这个大司马苟武的爱将,素来以严谨着称,待人接物也一向温和,但此时流露出的狠劲却不免让人心悸。
说到底,都是被世道逼的::::
几乎眨眼的功夫,刘异面色恢复如常,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继续道:“真正让姚襄感到肉痛的,只怕还是那五百匹战马了!
如今姚羌南下,深入中原,基本丧失战马来源,就目前关东形势,那是买都买不到的孟淳颌首,但旋即又骂骂咧咧道:“说起战马,姚襄小儿还是在耍心机。我虽然不善相马,但也能看出,这五百匹马中,也是良不齐,优劣参杂。”
说着还朝着远处一指,道:“就那几匹老马,别说上阵冲锋了,就是拿来拉车,怕也力有不及!”
对此,刘异轻笑两声,以一种平和而不失锋芒的语调,应道:“不论如何,姚襄总是拿出来了。
再者,去年在洛阳,姚襄已经给我军“送”了几千匹了:
闻之,孟淳顿时哈哈大笑几声:“姚襄若听刘将军此言,也不知当作何感想!”
“战马不似其他牲畜,没有哪方势力不珍惜着,想要获取,或养育,或交易,抑或抢夺,是不能期待旁人心甘情愿奉送的!”刘异慢悠悠地感慨一句。
忍不住多了刘异两眼,孟淳眼珠子一转,微笑道:“刘将军如此见识,难怪大王将虎牢如此重地交到你手上,这可是洛阳门户啊!”
孟淳这么说,刘异神情立刻多了几分肃重,说道:“幸赖大王恩遇提拔!”
虽然刘异虎牢守将的位置,是苟武安排的,但对秦王还是该表现出足够的感激与忠诚,尤其是在孟淳这样的秦王元宿面前。
而不提苟政称王时对刘异的勋禄功赏,就目下秦国所属河南地区,刘异的地位仅次于洛阳总管杜郁,并且手握实权丶兵权。
刘异
接替的,实则是奉节将军罗文惠,他背后还站着大司马苟武,堪称秦国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
大抵也因此,孟淳对刘异的态度很亲切,甚至带有一丝刻意的恭维,丝毫没有秦王爱将丶使者的傲。
“这一路押运俘虏丶交易,可把我累坏了!虎牢是你刘将军的防区,等回到关城,你可得好生招待一番。”行进间,孟淳又笑嗬嗬的:
“我也不白吃你,随军带了一坛美酒,大王要戒酒十年,前者将宫中存酒全数赐与功臣,我也就得了两坛,此番正好与刘将军共饮:::::
”
偏头看向孟淳,见他那熟络的表现,刘异眼神微闪,也拱手应道:“孟将军既有此意,在下舍命亦当奉陪!”
孟淳显然是有意交好刘异的,冲他本身的气度丶才干与职位,也冲着他背后的大司马苟武。·s*h\u!y^o·u¨k¨a\n~.~c`o?m^
随着秦国的创建,他们这些苟氏臣属,不管去是高门士族,还是寒门黔首,都获得了一个崭新的身份。
有些人在茫然,有些人在尤豫挣扎,有些人已然快速适应了,而象孟淳这样多几分机灵的将领,已然开始在新朝新时代查找着属于自己的新定位。
比起一些桀骜不驯的骄兵悍将,孟淳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从一个泥腿子,一路成长为如今秦国的将军,开国功臣。
内核原因就一点,追随苟氏够早,并且算是苟政起家的部曲。而数年以来,靠着坚定的追随,绝对的服从,得到苟政的信任。
但孟淳也很清楚,自己既没有超绝的武力,也没有出色的谋略,比起那些不断冒头的秦国文臣武将,他可谓平庸。
这一点,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日益显著,孟淳为此,时常感到不踏实,所幸秦王苟政不曾鄙弃,始终厚待。
而前两年开始,孟淳便已经开始一步步淡出一线指挥作战,那实非他所长,而改从军政。此前地方军府的创建,他便从旁辅助,多方奔走,相当卖力。
去年迎击姚襄丶谢尚,孟淳也率部出战,但表现实在乏善可陈,与那些骁勇善战丶出类拔萃的大将相比,他显得相当挣扎。
此番,孟淳已经暗中下定决心,返回长安之后,便藉交易之功向秦王苟政请辞,彻底卸掉军职,而改就“文职”。
治政牧民,他没经验,更没那个能力。而军中文职,能匹配他这个忠武将军的,只能在大司马府下设的司监僚属找了。
而大司马苟武,是怎么都无法避过的一个角色。想要在秦国混得好,必须讨好秦王,
但要在职事上过得安稳,就得看着点顶头上司。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比起许多浑浑噩噩丶恍在梦中的人,孟淳至少找准了自己要走的道路。未来成就或许不会太高,但只要安分守己,一世富贵想来是不成问题的。
而刘异,虽然无法窥破孟淳的心思,但对这位孟将军释放的善意,还是乐于接受的。
他活了近三十年,最庆幸的便是当年结识苟武,并施以援手,这让他在快速崛起的王朝,有一个不错的前途。
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刘异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仗着苟武的威风,那既不显自已本事,也容易给恩主招惹麻烦
孟淳有意交好,刘异自然也愿意创建起这道联系,至少就他看来,孟淳还是值得结交的。
这等事情,还是看人,如果是苟威丶苟旦那些人,就算姓苟,刘异也只会敬而远之!
秦国的将军为自己的前途做着规划,谯城这边,东晋的平北将军姚襄也正为部族的未来,而弹精竭虑,忧思难已。
姚襄身上,还有两个头衔,都是在殷浩操作下获得的,雍州都督与新安县公,而这样头衔,其意再明显不过了,两者都在苟政治下。
虽然姚襄对关中依旧抱有野心,但殷浩这等不加掩饰的心机,依旧让姚襄感到愤慨,
他竟连豫州刺史的名分都不愿给
而才与秦国那边,完成了一场极其别扭甚至难堪的交易,不知殷浩那边闻讯是什么感想,但就姚襄本人而言,难受至极。
归晋之后的日子,并不好过,燕军的威胁倒是其次,豫州虽然残破,但也不是不能待,关键在于,来自殷浩的蔑视与排挤。
当初,姚襄护送谢尚南归度淮,在谢尚的引荐下,结识了不少江淮名士,凭借着过人的学识丶风度,靠着博学善谈,名声大震,似乎他这个“羌奴”已经被晋廷真正接纳了一般。
只可惜,姚襄名声越响亮,则越使殷浩排斥,其中有固有的对北酋夷狄的排斥,或许也有被抢了风头的因素。
江淮之地,岂容区区姚襄沽名钓誉
,当他殷大名士不存在吗?
而作为姚襄投普的引路人,谢尚的回报似乎也至此为止了,他因诚桥之败而暂时隐退之后,便再没有给姚襄更多的帮助,甚至没有多少缓和殷浩与姚襄关系的举措。
这一老一少,盟兄盟弟之间,那亲密交往背后的疏离,实是苍白而冷淡。
当然,就目前为止,殷浩虽然态度上排斥姚襄,但还没有多少实质性的针对,他仍旧想着驱使姚襄这股兵马,为他的北伐大计效力。
只是,殷浩显然是没有从苟政的事情上吸取任何教训,依旧带有那种莫名的优越感以及盲目的自信。
当初,他也是那般考虑苟政这股势力的,只是苟政除了名头上响应,从来自行其是,
而姚襄又怎么可能围绕着他的指挥棒转,尤其是在他态度那般“恶劣”的情况下。
谯城内的平北将军府,夏日带着丝丝热量照射在身上,姚襄就那么席地而坐,待在堂前的台阶上。
俊朗的面庞上,有着明显的疲惫与深沉,甚至带有几分憔瘁,也只有独处之时,他方有如此“脆弱”的表情。
“将军,权长史回来了!”
当亲兵来报,姚襄立刻恢复了平日的干练,精神振奋,挥手道:“快请!”
权长史,自然是权翼,靠着在洛阳丶许昌两役中的谋划担当,屯驻谯城后,被姚襄提拔为左长史,与王亮并列,成为魔下最重要的两名谋士。
此番,却是殷浩相召姚襄,希望他能南下寿春会面,就“培敛豫州”之事做出解释,
并商议军机大事,殷浩已经迫不及待要重启北伐了。
然而,大抵是殷浩带给姚襄的观感实在不佳,不愿去受殷浩的气,更担心直接被扣留,于是遣权翼作为自己的代表,前往寿春拜见殷浩。
顺带着,也向殷浩提出一些“合理”的诉求::
“不必拘礼!”很快,风尘仆仆的权翼被带至身前,姚襄一摆手,略带期待地问道:“此行如何?殷浩是何态度?”
迎着姚襄的目光,权翼那疲惫的面容间闪过一抹尤豫,叹了口气,道:“殷中军答应支持我军一批粮械,但要求将军引兵西进,配合冠军将军王渎攻取许昌,并向荥阳进兵!”
“许昌现在就是一座空城,取之如探囊取物,何需我军?”姚襄眉,道:“这是欲驱我攻秦了!殷浩呢,可曾言他何日领军北上?”
权翼的表情略显怪异,道:“这却不曾表明,不过,就在下观察,殷中军的确开始在江北调兵遣将!”
“哼哼!”姚襄冷笑两声,蔑笑道:“还是那般,驱部将在前攻阵,自己在后束手观战!建康用这等人做统帅,北伐岂能功成?还想讨伐苟逆?简直痴人说梦!”
毫无顾忌地“攻击”完殷浩,姚襄又问:“往淮南募兵一事,殷浩可曾答应?”
豫州连遭兵,人寡力微,不足以满足姚襄的扩军须求,实力恢复相当缓和,因此,
他把主意打到了淮南地区。
那里遭到的兵祸较少,人口相对殷实,尤其又吸收了新一批的北方流民,是募兵的好场所。事实上,殷浩组织的北伐军中,就吸收了不少流民,这些兵士好养丶易驱使。
然而,权翼还是摇摇头,道:“殷中军让将军,安守豫州,约束部下,做好北进准备,待到功成,朝廷另有赏赐!”
“岂有此理!”闻之,姚襄顿时怒起,骂道:“殷浩安敢欺我?不给兵,不给粮,直欲驱我为牛马,欺人太甚!”
看姚襄这暴怒的模样,权翼双目中,不由闪过一抹疑惑,这难道也值得愤怒?殷浩的态度早早摆在那里了,屯驻淮北已是其底线,岂容姚襄把手伸到淮南?
带着一点纳罕,权翼语气严肃地说道:“将军,恕在下直言,殷中军如此答复,倒是小事。
我在淮南,听到些许流言,有殷中军僚属谈及当年苏峻丶祖约之乱,隐隐有将矛头指向将军之意。
此事,将军务必警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