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不合时宜
作品:《苟秦》 第242章不合时宜
总的来说,王卓还是相当实际,甚至保守的,对于屡遭兵藜的河东来说,需要的不是急政猛药,恰恰是温吞如水,有序发展。*y_d¢d,x~s^w?./c_o?.
当然,一切都有一个大前提,治安稳定,让百姓能够安心劳作生产。否则,一切都是白话。
河东眼下一片凋蔽,百业俱废,函待恢复。王府君能立足实际,脚踏实地,逐步推进,是河东之幸!”看看王卓,苟政说道:
google搜索ka
“孤在这里表个态,当全力保障河东安宁,让士民百姓,无扰于外,安心稼橘!但凡有利于耕作,有助于农桑之事,都当全力支持。
三年可实现自给,那孤就给河东免三年赋税,以补偿河东士民过去三年之慷慨牺牲与辛苦奉献
”
“属下代河东士民,感谢主公恩典!”王卓双目略带一丝遗撼,但面上却一派正色,拜道。
观察着此人反应,苟政嘴角也稍微勾了下,这个王卓,显然并不是那样老实的人,当然了,这么个世道,“老实人”可很难生存下来,更无法爬到一郡之长的位置上来。
王卓的实干作风背后,必然少不了一定的精明丶狡猾与勇气。如王卓所言,其意图很明显,就是希望苟政能免河东五年的税赋。
苟政察之,果断拒绝,当然不免也不行,对河东粮税进行一定免优惠,是苟政亲口承诺了的。值得讨价还价的地方,只是时限长短罢了。
三年免税,已经是苟政结合实地情况以及那份“愧疚”之情,给予河东的特殊优待。五年,他倒是想给,也得周边的虎狼们愿意。
另一方面,如今这个世道,又有哪里是真正的乐土呢?就是王侯将相,
灾厄降临,身死族灭,也是常有的事,何况底层的蚁贱民。
不只是河东,苟政自前坐领的雍丶秦诸郡,就没有一地的状况可以用良好来形容,日子都过的艰辛。但下民再不易,也得纳税缴粮啊,否则苟政拿什么来收买“民”心,拿什么来供养官吏丶军队?
安宁与美满,得来岂是容易?国安方能民富,因此,苟氏治下的士民们,想要过上舒心日子,还得等苟氏这个政权真正创建丶巩固且安全之后。
甚至于,苟政敢于给河东这样的大郡免三年税,还得益于解池的存在,
有解盐带来的重大利税,些许粮赋自然可以被复盖,这也是战略资源给河东土民带来的福利:::::
“河东屯民竟有三万馀口,从哪里冒出这么多人?”放下王卓草拟的条陈,苟政不免异看着他。*w.a,n_z\h?e,n¢g?s¨h-u/k′u\.!c′o?m~
按照正常情况,经过符氏之乱,哪怕有及时撤离止损的措施,人口也该相应减少才是,怎能不减反增。需要明确的一点是,王卓所奏三万口人,指的是由河东官府直接管理控制丶组织生产的丁口。
注意到苟政的惊讶,王卓那张清瘦的面庞上露出一抹笑意,拱手道:“禀主公,比起开战之初,多出来的一万馀众,小部分来自战后俘虏,
大部分则是当初随官府一同西撤避难的河东百姓,在河西之时,在下会同僚吏,将之一并编制,东归之后,也添加秋收与重建之中。”
官府掌控的人口多了,自然意味着受民间势力控制的人少了,念及此,
苟政微笑道:“流失了如此多人口,河东的那些土豪丶右族们,只怕很不甘心吧!”
王卓道:“确有不少怨言,东归之后,甚至有几家豪强找上门,希望能要回他们的部曲附众。”
“哦?”
注意到苟政那玩味的眼神,王卓又道:“属下自然不能同意此等妄想,
将彼等打发。流民百姓依附豪强,只因能获得庇护,得到劳作耕食的机会,
而这些,官府都能提供,并且,官府更加强大。
百姓投附,非受官府强迫,是感念主公之恩泽,仰仗将士之威风,因而主动来归,此为人心所向,豪右们纵然心存不甘,也只能无奈忍视!”
见王卓往自己脸上贴金,苟政淡然一笑,又问道:“可知眼下河东共有多人口?”
“请恕难以详尽!”对此问,王卓很干脆地摇头表示:“不过,依属下估计,若将军队丶盐民刨除,河东官民数目,恐怕不足八万,甚至更少
”
一“河东如此大郡,丁口竟然贫瘠至此!”闻答,苟政也很是曦嘘,叹了口气,道:“给你一个任务,将河东人口具体数目,调查清楚!”
闻言,王卓面色微变,
略显为难道:“此事,恐怕不易!”
“若是容易的事,孤也就不需派给你王府君了!”苟政道。
面对苟政的高看,王卓也只能表示苦笑。盯着王卓,不待其推脱,苟政便以一种严肃的口吻道:“身为一郡父母官,若连治下子民数目都不知道,
如何称职?不知人口多寡,将来又如何收取赋税?难道继续靠摊派,靠巧取,靠强夺?”
苟政语气厉害,王卓闻之,顿时面露凛然之色,应道:“诺!”
见他紧绷着张脸,苟政又道:“孤知道那些坞壁堡垒难进,也不过分为难于你,如有需要,可向河东驻军请求支持。[2小?÷.说[?C?m%?£s?·$ ?!追{§=最??新^!章?]节,u2辅弼将军将随孤回长安,振武将军陈晃留守安邑,孤会对他做出相应交待!”
苟政这道许诺,让王卓松了口气,表情舒展开,躬身道谢。其他都是虚的,有军队这等强权力量的支持,做什么事都有底气。
揭过此事,苟政又思付几许后,悠悠问道:“这三万馀屯民众,是如何编制管理的?”
王卓道:“一切,仍效仿主公在河东时的屯营办法,现下共设有屯营十二所,大者三千人,小者两千人,暂时分置安邑丶解县丶闻喜三县。”
说到这儿,王卓不由抬眼瞟了苟政一下,起身步至堂间,躬身长拜,沉声道来:“禀主公,关于屯田之事,在下有一言,不吐不快!”
见王卓这副郑重的样子,苟政伸手示意,含笑道:“王府君有何高见,
还请直言,孤洗耳恭听!”
见状,王卓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主公,以当前屯营编制之法,
的确便于集中管理,统一垦作,然此法却有诸多弊端!”
王卓一张嘴,便让苟政严肃了起来,慢慢摆正坐姿,正色道:“详细说说!”
王卓道:“自主公入主河东以来,河东屯田已实行三年,这三年间,屯营之中,屡生骚乱,不曾安定,以主公之英明瑞智,想来也知晓,其中必有弊病。
前有屯田将吏,奴役丶虐待屯民,所幸主公明察秋毫,体恤屯民,及时进行严厉整伤,上下将吏,方才收敛,不敢过分。
到如今,以愚见,现行之屯营法,最大弊病,在于压制屯民积极生产劳作之欲。一直以来,屯民耕织劳作,所获产出,几乎全数为屯营收缴,官府只给诸屯户留下勉强解饥之粮。
同时,屯户之间杂聚,男女混居,相处不便,既伤风化,且冲突频繁,
屡生殴斗,致人死命者常有。为便于控制,屯民集中栖宿,屯民往返于屯营与田地之间,既耗时间,且费体力。
屯民与屯民之间,亦有优劣良之分,有勤恳踏实者,亦有偷奸耍滑者,然两者之间,在口粮分配上,却无明显差距..
以上,在下认为,基于现行之屯营官吏办法,屯户之间矛盾重重,屯民之心怨气日盛,屯营管理日趋混乱,屯垦产出倍受压制
王卓的讲说,苟政听得很认真,以至产生恍惚之感,待其讲完,迎着他真切的目光,苟政也吸了口气,幽幽一叹:“说了这么多,所指内核,仅在于一点,生产分配,民不患寡,而患均,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啊!
当初,孤设屯营之法,将流民百姓组织起来,护其安全,与其劳作,耕植求食,果腹祛寒,当时他们纵然谈不上欢喜,总是有几分感激之心的。
这才三年不到,当初得人心之举措,竟成为民怨之由来,世事变化转折,何其迅速!”
听苟政慨叹,王卓也面露感慨,道:“主公,比起当年,形势不同了,
政策办法,也当顺势应民而变!”
“依你之见,当如何变化?”苟政眉毛一挑,问道。
王卓显然是有所考虑,只沉吟了下,便拱手答来:“以在下之见,当解散屯营,对一应屯民编户齐民,分其田土,设立税法,使劳有所得,方可真正起到休养生息之效!”
其言罢,苟政忍不住多瞧了王卓两眼,面上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有感慨,有纠结。在王卓期待的目光下,苟政最终还是摇头,语气坚决道:“你所言办法,孤一条也不能答应!至少,现阶段不能“为何!”王卓有些失态,惊声道,两眼紧紧望着苟政。
王卓所指的那些问题,苟政一直以来,实则也在思考,在筹谋,并且已经想的相当清楚了。一切组织形式与管理办法,都是基于生产资料与生产剩馀的分配制度,在这两者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时,怎么从形式上变都不解决根本矛盾。
而王卓的建议,已经是一条不错的思路与办法了,甚至在王卓看来,是改屯营不利之政,促屯民积极生产的不二
法门。
没有足够的实惠与回报,仅靠奴役百姓,百姓岂能甘当牛马,而不知反抗,他们的须求不可能永远仅停留在“活命”上。
若活得比死了还辛苦,还不如死了。长此以往,生产经营出现问题,还是小事,好不容易凝聚的民气人心若是散了,那才是致命的问题。
迎看王卓不解的目光,苟政稍稍组织了下语言,缓缓解释道:“府君所言,孤并非不知,很多问题,甚至深有体会。
你的见解,很有道理,甚至可以说十分正确,屯营之法,确有其弊,早晚必须改变。然而,绝不是现在。
这不是河东一郡之事,而是涉及整个雍秦,关乎到我军根本。河东屯户仅三万馀口,然孤在关中,在渭河南北,所设屯营,人数早已突破二十万,
得此战俘众丶流民,必然突破三十方。
而关中之屯垦,方初见成效,今年过后,才有完整一季的耕作收成。孤与僚属将吏,弹精竭虑,方才做到如今的地步,岂能轻易改弦更张。
因此,屯营之法,绝不可擅改,那会引起自上而下的混乱,几十万人若乱,如何制之,关中何安?”
听此言,王卓眉头紧皱,苟政的这套说法,似乎并不能说服他。
见状,苟政眉眼闪过一抹晦色,略作尤豫,决定说点实际的:“王府君是有识之人,也当明白我军现下之处境,虽击破氏,大获全胜,然关中内外,皆不安宁,仍然面临看各方势力的挑战。
为应付天下变局,孤致力于屯垦,发展生产,努力积谷。屯营编练之法,虽有其弊,但却是加强屯民管理控制最省时省力之办法,贸然解散屯营,只会增加管治上的麻烦,我们并没有足够多的治理人才。
我们必须将屯民置于严密掌控,大规模块织生产,方能获取足够多的粮食物产,以供馈军政之运转,这是集中力量的优势。
至于分田到户,促其生产,也是将来要做的事,至少现下不合时宜,无他,我功臣将士,军功授田,尚未落实,何况屯民?”
苟政一番话,说得王卓哑口无言,几度想要张口反驳,最终在苟政冷肃的眼神下闭上了嘴,只能发出一阵无奈的叹息。
“在下,明白了!”
见其状,苟政眼珠子一转,又道:“不过,王府君所虑,乃为长远,屯营之解散,屯民之分田,税收之拟定,都是孤将来要做的事。
在此之前,虽不宜大改屯营之法,但却可提前做一些准备,不知府君可曾听过‘三长制”?”
“主公对高陆士民施行的编户齐民之法?”王卓两眼一亮,显然是听过的。
苟政颌首,顿了下,沉声道:“土地问题,当暂缓解决,但编户之法,
却可依‘三长制”施行。郭铣与贾玄硕在高陆进行试验推行,已初见成效,
孤已令二人将试行经验得失加以汇总,届时将发传诸郡。
但高陆毕竟只一小县,人口亦有限,就劳府君在河东也进行相应编制创建邻丶保丶里三级管理制度,待时机成熟,即可分田到户:
“三长”与“均田”,是要两者结合,才能发挥效用的。
高陆士民,与苟氏集团控制的大小屯营屯民,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通过连续几次的抗争,挣回了属于自己的土地。这也是苟政在高陆试行“三长制”编户管理的重要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