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弘农土皇帝

作品:《苟秦

    第190章弘农土皇帝


    杜郁东行之旅,过程并不如预期那般顺利,倒不是王堕等西归流民还有什么问题,流离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们实则没有多少“议价”能力了。¨齐_盛~小?说?网- \免/费?阅`读?


    相反,身家性命都操持在苟政的手中,徜若苟军不予开关放行,接纳安置,


    在粮尽力竭的情况下,他们的结局,与数以十万计死在西归途中的秦雍流民,并无太大区别。


    当然,王堕等人敢于突破险阻,率众而归,对苟政还是经过相当周全的审量与判断,也不虞被拒之门外。


    波折出现在弘农太守苟威身上,作为当初潼关分兵时苟政魔下最主要的族将之一,这份资历随着苟氏集团的快速膨胀,也越来越吃香。


    放在当前的苟氏集团来说,苟威其人,武力一般,谋略一般,脾性还时有乖张,但这些都不防碍苟政为了增强对关中掌控力而委他以郡守之任。


    当然了,苟威对苟氏集团的忠诚,早已形成对苟政的敬畏,以及他比苟起丶


    苟旦之流多几分脑筋,也是安排他驻守弘农这个东西进出要道的重要参考因素。


    即便,苟威抽冷子总能给苟政带来一些“惊喜”。在驻守弘农的这半年间,


    苟威的政绩可谓乏善可陈,在苟政极其重视的生产恢复事务上,并没有什么积极贡献,弘农郡内本地恢复,更多是靠着境内为数不多士民自发的养息。


    值得肯定的,大抵是苟威并没有象一般军阀那般肆意侵害盘剥治下士民百姓,并且还带人把境内盗匪给剿了,恢复治安秩序,在此基础上,对弘农境内的生产秩序恢复形成了保障。


    弘农郡内,有一些特别适合种植谷物的台塬,水土丰沃,营养富足,在稀薄的人口基础上,秋粮产出是可观的。


    而长安在制定秋粮征收政策时,再度免了弘农郡的进献,可以预计,在接下来的这个冬季,苟威在养兵之馀,弘农郡内那些小民百姓,也能大喘一口气。


    同时,苟威驻守弘农之兵,也已扩充至三千卒,经他训练武装,战斗力比之长安中军也弱不了多少,其中毕竟有不少一路从潼关就跟着走到如今的族部老人。


    值得一提的是,苟威虽然作为早期苟政身边的“三驾狗车”之一,但在苟政编练中军,强化内核实力的同时,他始终不在其列。′?*小&%说¢÷£C>|mˉ#s?? ¤已x发u=布o最~>?新?′章′??节)??


    但在苟氏集团以及苟军内部,他的地位一直不低,手中掌握的实力也不弱,


    对他以及其部下,苟政也没亏待。于是,苟威成为了如今的弘农“土皇帝”。不过,他这个土皇帝,在面对长安“苟公”的指令时,也不敢直接违逆。


    但对其他人,可就不那么客气了,比如杜郁,苟威可记得,当初他们西进时,此人还曾率军抵抗,给贾虎的归义左营造成重大杀伤。


    然而,不到半年的功夫,此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为苟政身边的重臣,安居长安,指手画脚。要知道,就连当初苟政礼遇郭毅,都曾被非议(郭毅曾率闻喜兵众南下援救安邑),到解县柳氏之时,则滋生了更多不满。


    浅薄丶愚昧的苟氏骄兵们,其愚蠢的排外意识与心理,几乎是不加掩饰的。


    与苟须丶苟起丶苟旦等人总是直接表示抱怨不同,苟威大部分时候,只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但要说以一种聪明开阔的心胸看待那一个个外臣外将,在苟氏集团占据高位,挤压他们这些族部老人的生存地位与空间,苟威还做不到。


    于是,当杜司马快马加鞭赶到弘农时,狼狼地被苟威拿捏了,硬是在太守衙门前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方才得到召见。这半天里,苟太守在干什么呢,与他新纳的姬妾调情,甚至在见杜郁时,还不忘让那姬妾坐上席,狠狠地折辱。


    很难具体描述苟威的这种心态,但那种骄兵悍将的威风姿态,却是在杜郁面前耍了个痛快。当杜郁拿出苟政手令,让苟威尽快发兵派粮,前往新安援济西归流民时,苟威也显得漫不经心的,甚至扬言,早一天晚一天都不打紧,不过多死几个人罢了:::


    杜郁的函养一向是不错,但听着苟威这种混不吝的话,也不由气血上涌,实在按捺不住,与之争辩。然而,面对苟威的刻意为难,讲理显然是没用的。


    于是,气急之下,杜郁直接抛开苟威,告辞径往新安而去,临走前,只选下一句话:我奉明公之令而来,只当依令而行,尽力完成使命,太守请自便。


    杜郁这一走,苟威初时还不在意,继续与姬妾调笑,还是心腹下属提醒了一句“杜郁可是有主公手令”,他的智商才重新在线。


    并且越想越不对,越想


    越气,这个姓杜的,是给他上眼药啊!他自己去了,


    岂不显得他苟威不敬苟政,违逆主令,这个罪名,苟威自认还是担当不起的。??兰#兰??文?±/学? ±±更¨?=新′最¨(快![|


    于是,带着极度别扭的心情,苟威急匆匆地点兵调粮,押运着东进,前去接应流民。等苟威率军,赶到新安边界时,杜郁已然和王堕等人联系上了,并将苟政的态度与命令传达,宣告所有流民众,人皆大喜,泣不成声。


    有些流民甚至忍不住向西方叩倒,连连拜谢,当然这种感谢并不牢靠,只是一种劫后馀生的情感宣泄,但在面对苟政的安排时,这些流民士众相当配合。


    在从新安入弘农的过程中,苟威就象改了性一般,相当配合杜郁的工作。不过,等到陕县,苟威便又出么蛾子了,他以苟政在夏末之时颁布的“防疫令”为理由,要求这些流民去伐木劈柴丶烧水清洗。


    简单提一嘴,在夏季连续的作战中,尸体处理不及时,加之军旅生活中极其糟糕的卫生条件,从苟军开始,爆发了一场疫病。


    比起战场上的对手,疾疫这种看不见的黑手,还是最恐怖的,并且往往很难应对。鉴于此,苟政紧急下达了一道“防疫令”,其中明确要求各地军民,要注意卫生,要勤洗浴,要喝热水,发病发热要隔离等等。


    当然,苟政的防疫令只是一种指导性意见,可以想见的,对雍州士民而言,


    意义并不大。要知道,碍于医疗技术与措施的严重落后缺乏,就是苟军这边,面对疫病,手段也相当匮乏。


    还是在战后,苟政以军令约束,发起了一场“喝开水”的卫生运动,并做好发病将士的隔离工作,以及将简陋的医疗资源用在中高级将校身上,也就到此而已了。


    剩下的,只能靠军士们自己生抗硬顶,能扛过自然最好,抗不过也不过丢掉一条性命罢了。因为那场疫病,苟军将士多丢了两千馀条性命,绝大部分伤兵,


    都没能熬过疾疫的侵袭。


    连有军法约束的军队尚且如此,更别提贫民百姓了,所有人同样只能扛着,


    甚至连一点基础的防护手段都做不到。别的不谈,就拿烧开水来说,根本不现实,柴火在当下,可是极其重要的生活物资,也相当消耗劳动力,对百姓来说,


    取暖炊食,尚且不足,拿来烧水丶洗澡,太奢侈了。


    在这种条件下,疫病扩散后,虽没有准确统计,但从苟政派出的巡察使者表述,能估个三四万人的死亡.:::对于这些,苟政除了保护好自己及集团的重要骨干之外,基本也只有沉默,那道象征性的“防疫令”只是一种挣扎罢了。


    弘农这边,距离疫病爆发的扶风丶长安,距离既远,人口也少且稀,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对那道所谓的“防疫令”更不当回事,随着天气渐凉,那场疫病也逐渐过去了,更被抛诸脑后。


    然而,在陕县,面对西归的流民时,苟威却突然拿苟政的防疫令来说事,显然目的不纯,有刻意为难的意思,挑起了许多流民的不满情绪。


    杜郁得知后,大为光火,又一次找到苟威抗议,但这回苟威拿着苟政的“防疫令”说事,那是底气十足,大义凛然。


    苟威毕竟是苟氏大将,又坐镇弘农,手握精兵,还掌控着接济流民的口粮,


    诸多因素加持下,流民众们只能被迫,上山多伐树木.


    而砍伐的树木,捡拾的柴火,可没有用在“防疫”上,全部被苟威下令打捆,拉到陕县城中的囤起来了,靠着压榨这些流民劳力,弘农郡算是狠狠赚了一笔。


    对于普通流民众来说,或许只是付出些劳力,换取口粮,以及“过路费”


    那么其中的士族豪右,则受到了苟威的重点针对。


    他以清查奸细的名义,突然派兵,将王堕等人控制起来,进行审查盘问。这种做法,显然引发了西归豪右群体的普遍不满,他们的族部可还掌握着一定的武力,听闻苟威的如此“迫害”,当即就要呼众反抗作乱。


    还是杜郁竭力安抚住了,代为前去求见苟威。这个时候的杜郁,已经被苟威折腾得没脾气了,几乎放下矜持,与他好言相劝,又重点说明苟政对西归流民的重视。


    对这些,苟威听进去了,但不多,不过手段倒也缓和了些,停止了“拷问”,而一本正经地进行“政治审查”。这样的结果,当然无法让豪右们的部曲满意,但当他们真正表露出动武反抗的征兆时,苟威也相当硬气出兵威镊。


    须知,洛阳的再魏刺史郑系,尚能率数千兵与流民军打得有来有回,赶逐他们,何况是苟威魔下的弘农兵。于是,苟威与流民众之间的摩擦愈演愈烈,眼瞧着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被来自长安的使者给制止了。


    长安来人,乃是建平将军苟侍,带着苟政的命令。此事,还得是杜郁的先见之明,在同苟威的交涉之中,他感受到了这厮的排斥与厌恶,遂熄了靠自己完成使命的心思,秘密遣人,将情况报与长安,请苟政定夺。


    而苟政听了,也少不了一阵头疼火大,他知道,仅靠杜郁,是制不住苟威的,于是便派苟侍到弘农走一趟。虽然苟威打心里有些瞧不上苟侍,但这毕竟是族中的“老大哥”信,面对苟侍+苟政命令,他这才消停,不再为难设阻,配合着护送流民西归。


    经过苟威那样一番胡搅蛮缠,等流民众进入关中平原时,已经到八月底了。


    在离开弘农,通过潼关之后,不管是杜郁,还是王堕等豪右,都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在弘农的经历,多少有些糟心,实在是不容易。


    就苟威在弘农的这番做派,依照苟政的习惯,必然不可能轻易放过的,若苟氏镇守地方的大将们,都如此恣意任性丶阳奉阴违,那还了得?


    在长安,很多苟氏文武听闻苟威的“作为”之后,都认为,他是少不了挨板子的,否则苟公威严何在?而结果,板子的确打下去了,但却是高举轻放。


    苟政出人意料地,没有过度苛责他。当然,苟侍以及之后的使者,都代表苟政对苟威进行了极其严厉的训斥,责令其向王堕等豪右道歉。


    但于此同时,弘农郡为接应流民所消耗粮料,苟政却在后续给苟威补足了,


    至于他通过压榨流民劳力获得的那笔“财产”,也当没听说。


    要说真正严厉的地方,大抵是苟政派人私下给苟威传去一个警告,吸收秦雍流民,乃是他立足关中丶发展壮大的战略大计,容不得怠慢丶迟误,更不容违逆丶挑。此事到此为止,但对之后的西归流民,再敢横加设阻,后果自负。


    苟威此人,是有些小聪明的,他的骄横,也往往是有限度的。事后也觉自己玩过火了,苟政的警告,于他而言,实则是一道福音,这一关算是过了,虽然他也不明白,苟政为什么不深入追究。


    而苟政的考虑,自不是苟威能够理解的。事实上,他对这一波西归流民,心中是存有一定疑虑的,不为其他,就因为王丶段丶辛丶贾等关西右族的存在。


    这些人,底蕴深厚,与关西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不比贾虎这样出身寒微的豪强,并不容易收服。在苟政看来,他们既能因枋头集团的重创而背离低,对他这个资望不足丶后来居上的略阳土豪,也不可能真正臣服。


    苟威闹这么一出,在苟政看来,也算是错打错着,给了这些人一个震镊。下马威这种东西,很多时候表面看起来的确愚蠢,但自有其内在逻辑。


    至于效果如何,看王堕等人见到苟政之后,那毕恭毕敬的表现便可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