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的船。”一个着急的声音从船舱里传出来，片刻后，几个乱糟糟的身影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夕阳下，东倒西歪的人们拉出长长的影子。


    最高的那个女生被簇拥在中央，她咧着干裂的嘴唇，朝大家笑了一下。


    “对面人多吗？打得过吗？要不还是快跑吧？”


    着急的声音再次从底下飘出来，陈枫枫正在咧嘴笑的脸有些挂不住，尴尬的把缩在角落里的于晨拽了出来：“跑什么跑，我们回学校了。”


    于晨将信将疑的探出一个脑袋。


    水光潋滟，几乎一望无际的广阔水面在夕阳照耀下闪着粼粼的光彩，一片高耸的建筑群矗立在水面上。


    “#”于晨哭着骂了一声，这个熟悉的大坡。


    确实是来学校了，不过不是她们的学校。


    几十个青春洋溢的年轻人高低错落站在坡上，好像大部分都是女生。


    最显眼的是一个正热情打招呼的女孩子，她在最前面，站的地方最低，看起来却还是比身后的人高出一截。


    吸引于晨的是她的一头超短发……


    很丑，全靠脸撑着，一看就是自己剪的。


    她身旁还有两个女生正扭打在一起，脚边还蹲着一个齐耳短发的同学，她像个蘑菇一动不动，和旁边正扭打的两人形成鲜明对比。


    再往后的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提着东西，带着手套。


    滴着水的垃圾桶和塑料袋几乎人手一个，似乎装了什么海货。还有好些人共同拽着一张大网，网里正有东西扑棱扑棱的蹿。


    大部分人的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甚至还有大块被晒伤的白斑。


    但他们精神看起来很好，拎东西的手臂看起来也紧实有力。


    一白一黑两个胖子站在一起格外明显，他们身上的东西也最多，背了很多木材。


    两人略带腼腆的朝于晨她们笑了笑，身后背的木材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小情侣。瘦高男生下意识去保护旁边的清瘦女孩。


    但陈灵比侯源林更快一步，她没有去挡，而是直接抬手将压下来的木材推开。


    “别挤了，我刚刷好的鞋。”人群中的张娅不耐烦喊道，她压根就没想来看这热闹，不过是刚退潮的地方捡到物资的可能性最大，才站在水边一直不舍得走。


    眼见好几个小蛤蜊被踩碎，她心里都快急死了。


    张娅提着满满的垃圾桶和半塑料袋小海鲜，费劲从人群里网外钻。


    逆行的身影搅动着本就拥挤的人群。


    于晨眼睁睁那个低头猛窜的女生在从人群中挤出来的瞬间栽倒在地上，手里的东西洒在地上。


    因为站在末尾，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


    张娅摔得有点疼，她鼻子突然一酸。


    她挣扎着爬起来，看到有人在捡她掉落的东西，鼻头的微酸上了眼，但也没吭声，皱着眉加快了捡物资的速度。


    但那只瘦削的手伸过来，将刚捡来的物资递给张娅。


    张娅迟疑的抬头，所有复杂的情绪在看清那人的脸后烟消云散。


    她接过物资，冲许尧摇了摇头，示意他去忙。


    于是，于晨看到那个清瘦的男生轻轻拍了下站在最后的人，还没说话，被拍的男生就主动让开。不但自己拽了身边的人闪开，还冲着前面的人喊了一声。


    “让让，让让，许妈——上来了。”


    众人闻声回头，看清来人后，拥挤的人海竟真缓缓分开，三两下闪出一条道来。


    许尧低着头，一路轻声道谢，走到了最前面。


    他身形有些弯，看起来并不比姜杞高多少，似乎是很疲惫。夕阳的柔光打在脸上，遮住了淡淡的黑眼圈。


    但一开口，沙哑的声音还是将于晨吓了一跳。


    “同学，你们从哪里来的？”


    陈枫枫没忍住，接了一句：“从来处来。”


    刚说完就拍了自己一下，她末世前其实还是很稳重的，怎么不知不觉这么跳脱了。


    “这里是齐南大学吧，我之前来过。”陈枫枫的很少喝水的嗓子同样发音沙哑：“我们几个是隔壁白海大学的，还有两个白海中学的高中生，丧尸爆发后都一直躲在白海大学里。”


    “食堂、超市，几乎都是丧尸，我们饿很了出来找吃的，结果被丧尸追着上了船。但也不会开，水一涨来到了这里。”


    陈枫枫真诚发问：“你们有谁会开船吗？我们还得回白海大学呢。”


    人群错落看向了丁宁。


    大白胖子被吓的浑身的肉连颤了两下，丁宁连连摆手：“我家还没富到那种地步啊！也就玩玩无人机，快艇没碰过，没碰过！”


    姜杞冲着船上的人好奇道：“你不会去网上学吗？”


    陈枫枫笑得很苦：“怎么，竟然还有网吗？”


    “是啊。”终于停止了打斗的李穗喘着粗气喊道：“可能是因为信号站什么的都在山上吧，没被淹？反正我们学校有网。”


    张梦娴终于赶了过来，人群同样闪出一条路来，她气喘吁吁跑到最前面，抬起脸来，眼睛下面也是同样的黑眼圈。


    她从包里掏出几瓶水，递给船上的人。


    陈枫枫犹豫了一下，直到她点头，于晨等人才欢天喜地的下船接过来水。


    两拨人终于初步建立起友谊。


    没人会开船，陈枫枫也不担心对面会打她们船的主意了。她不信光从网上看视频能学会开渔船，只等着白海大学的同学们能争气，在安全屋的帮助下，早日挣到足够她兑换技能的能量值。


    “船舱里一半的鱼，换我们住在这里，直到我们学会开船。”


    许尧回头看了眼，大部分的人都毫无反应的看着他，有人挠了挠头，还有人冲他笑了笑。


    回避责任也好，信任也罢，至少确实没人反对。


    许尧明白大家心里怎么想的，不吃他们粮食就是好同伴了，还愿意付房租那真的再好不过。


    但对方打算离开，所以大家才表现的不是很热情。


    他朝陈枫枫点了点头：“可以。”


    当晚白海大学的众人就在齐南住下了，十二楼住满了，她们主动提出去住十一楼，六个女生挤在一个四人间里。


    “我现在一闭上眼，还感觉身体在晃。”


    “我也是我也是，说真的，我这辈子都不想坐船了！这些天差点把我的五脏六腑全晃出来。”


    黑暗里，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映出几张凑在一起的脸。


    她们把床推开，一起打地铺睡觉。


    “说起来，这个学校是真好，一只丧尸都没有。”一个女生睡不着，躺在被褥上盯着天花板，艳羡道：“全校的人一块收集物资，一起种地吃饭。”


    “氛围真好。”


    “我还是想回白大。”身边的女生翻了个身，叹气道：“没有比安全屋更安全的地方了。”


    这个声音迎来众多附和。


    陈枫枫在附和声中无声狂怒，安全屋里的人大概就是这样想的。


    进了安全屋后，绝大部分人再也不愿意出来，今天只零星涨了几十个能量值。


    虽然有网了，但学校大群里的氛围让她根本不敢暴露自己。


    众人把系统当成了救苦救难的神器，有能力，并理所应当为大家解决一切问题。学校大群不断设想着那个所谓的“主角”会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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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不完的食物和药品，脚踏装甲战车救白海大学于水火。


    先给安全屋里的大家分发食物和药品。


    再一个人解决所有变异动植物。


    最后把白海大学的众人武装起来，带领大家开始在末世中征战，大杀四方……


    陈枫枫绝望地合上手机，良久，黑暗中传来她认真的声音：


    “要不，我们别回去了。”


    “其实也没事，反正大家也不知道你是谁。”于晨另辟蹊径安慰：“你看看自己，再对照一下学校大群里的那个‘主角’，只要你不说，谁能想到绑定系统的人就是你。”


    “对啊，到时候我们可以说绑定了系统的人大杀四方去了，不过安全屋还在，只要贡献能量值就能一直待在安全屋里。”


    也是，白大还是要回的，哪有领主不呆在领土里的。


    陈枫枫打定主意，回了学校绝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六人终于进入了梦乡。


    也许是因为终于下了船，脚踏实地的感觉太美好。也许是这个学校的氛围让人很有安全感。


    第二天，六人全起晚了。


    睁开眼时，手机显示上午八点。


    陈枫枫昏沉的大脑精神一震，爬到窗边往外看。


    果然，水已经退了。


    走出门碰到齐南大学的众人时，陈枫枫还故作捶胸顿足，遗憾错过了一次练习开船的机会。


    路过的李穗哈哈大笑。


    朱妙妙表情复杂：“怎么，你们不知道今天早上没涨水吗？”


    没涨水？


    陈枫枫表情像是宕机了，她看向广阔的校园，今天确实没人拎着满当当的垃圾桶塑料袋。


    大家在操场上，坐着军训小马扎，拿着水果刀、石块敲海蛎子的壳。


    还有人利落的用小刀破开鱼的腹部，掏出来内脏用晾衣绳串起来，看样子是准备晒鱼干。


    内脏也没浪费，被扔进一个小桶里，用来堆肥。


    陈枫枫站在操场附近，这里地势高，她茫然地俯瞰大半个城市。


    最先看到的是她们的船，小渔船搁浅在大坡上，周围正围了一群人拿着工具撬海虹。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正上蹿下跳的跟大家科普：“这东西也叫青口贝，是最常见最便宜的海鲜之一，晒干叫淡菜，可以储存起来！”


    渔船后不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再看到城市，陈枫枫竟然感觉有些眼疼。


    高低错落的建筑物、树林、山区，甚至楼房各处的广告牌，山上的亭子，路边的电线杆，一切像剖开的蚂蚁窝一样复杂。


    城市是干燥的。


    陈枫枫不知道该怎么想，水灾消失是好事，可她们怎么回去呢？


    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渴求水灾回来。


    十一楼的其他五人心思就真实多了，她们日夜渴求水灾不是消失了，而是变成了一周一次或者一月一次。


    不管怎么变，总之让陈枫枫兑换好技能后，水灾在不伤人不损害物质的情况下再爆发一次。


    陈枫枫隐约明白不可能了。


    系统页面的【灾难日-水灾】消失了，她怀疑即使下一个灾难日降临，也不再是水灾。


    日子一天天过去，灾难日的字眼没继续在系统页面上出现，灾难却悄无声息降临了。


    在东区最高的地方俯瞰城市，可以看到城市出现了点点枯黄，像一个老人慢慢出现了斑点。


    树木在死去。


    那场延续七天的水灾在当时并没有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但对人们脚下的土壤造成了不可估量的伤害。


    人还活着，但养育人类生活的土地，在水灾中缓缓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