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抵达京城——洛都。


    太傅引荐之下，皇帝下朝之后在养心殿小阁，召见无渊。


    小阁内雕梁画栋，藻井悬珠，金丝楠木的书房，焚烧着瑞脑龙涎香。


    当今陛下，赵赢偲正批阅奏折，停下朱笔。


    “朕听闻你进献吞金兽，大功一件。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草民斗胆，臣已募集五十万飞轮钱，恳求陛下，开炉重铸铜钱，将新钱还与草民，以解百姓钱荒之难。”无渊将吞金兽的笼子递给管事太监。


    “铸钱？这不是你一个商人，该管的事。”皇帝撂下笔，露出不悦。


    无渊跪地，将一枚飞轮钱与正常铜钱对比，飞轮钱明显少了一大圈，庆元天宝的字都残缺了。


    “江南本富庶，奈何连年动乱，百姓攒钱不敢大肆花销，钱荒使货币流通不畅，农民卖粮收不到钱吃不饱饭，工人因拿不到工钱糊口投身草莽，许多铺子周转不灵关门歇业辞退，各行各业受影响，陷入近半停滞，如雪球般越演越烈。有心怀叵测之人，将这种飞轮钱大量流入市，导致物价飞涨。”


    “粮价飞涨，敌国屡屡侵犯国境，骚扰百姓，朕的军队都不能按时发兵，还不是有你们这些奸商，囤货居奇。”


    “草民虽是低贱商人，也深知国家在前，利益在后，决不肯与他们一样，沆瀣一气。”


    “哦？你倒是有些骨气，叫朕刮目相看。”


    “无双城百姓困苦，恳求陛下开恩。”


    “这些，朕有所耳闻。飞轮钱虽可解一时钱荒，却为害深远。有人从中牟利，听之任之，的确无异于饮鸩止渴。你可有良方？”


    “陛下，草民无知，斗胆献计，只知道护国寺有一尊铜像，纯铜重达数吨，每年铜矿产量固定，草民有一方是海外冶炼秘法，提升产量指日可待。眼下可融化铸币，先解燃眉之急。”


    “太后礼佛，你让朕融了铜像？”


    “陛下，待钱荒解决，草民愿发下宏愿，为佛像重塑金身。”


    “也罢，朕去说服太后，护国寺吃了这么多年皇家供奉的香火，也该真正护国一把。不过，你拿飞轮钱，换朕的新铸钱，这笔生意朕岂不亏了？”


    “草民愿将这笔钱，捐给陛下。只求陛下下一道旨，荡平海寇，重新疏通海上贸易。”


    “来人，拟旨。”


    “多谢陛下！”


    无渊告别太傅，这几日就启程准备跟随传旨大臣一道返回。


    临行，卫庄说想吃顿好的，说想起四叔从前曾念叨过京城醉香楼的贵妃蜜翅，碧波瑶柱羹，琥珀胭脂肉，无渊拗不过他，决定与卫庄一同去尝尝。


    席间尝到一只蟹饺，鲜润不腻，面皮劲道，让他想起一个人的味道。


    他发疯似的不顾阻拦，闯入后厨。


    余皎皎正在擦着汗，忙碌灶台里的下一道海鲜。


    余皎皎看到无渊，吓得手一抖，去腥的白酒全撒进锅里，熊熊火焰高高燃起，余皎皎反应过来，跟旁边的人吩咐一声，急忙抓起一块布蒙面窜出厨房。


    洛城繁华，闹市熙熙攘攘，大街小巷的路边摆满各色摊子，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余皎皎一路掩面奔逃，看不清路，不慎撞翻了卖菜铺子，丢下几颗碎银子。


    “对不住！”


    “余掌柜，没事，下次你再来买我的菜。”


    “一定一定！”


    卖鱼摊位，地上湿漉漉滑腻，余皎皎敏捷地像只狡猾的泥鳅，三下五除二的躲过来往的商贩。


    “余掌柜，生意兴隆啊！”


    “大娘，你这鱼真新鲜，明儿给我留十条哈。”余皎皎转头搭话，一不小心差点滑到，踩着一条鱼，呲溜穿过街巷口工人正在搬运的桌子下面。


    “罪过罪过，不能浪费食物。”余皎皎刹不住，险些撞翻一屉热腾腾刚出炉的肉包子，扔下五个铜板，带走一个肉包子。


    一路上，鸡飞狗跳，闹得人仰马翻。


    余皎皎摸过一个面具，戴在脸上。


    庆幸自己熟悉洛城的街巷，终于甩掉他二人。


    无渊和卫庄分头行动，轻功在屋檐两方向追捕。


    余皎皎终于摆脱无渊，停在桥旁边柳树下大口喘粗气，一只大黑狗汪汪直叫。


    余皎皎拿出肉包子打狗，“嘘，别叫。”


    “余姑娘！”卫庄轻功翻下屋顶。


    “这位公子，我们很熟吗？”


    “这位姑娘，我们有些眼熟。”卫庄从柳树后，抱着剑走出来，堵住余皎皎的退路。


    “应该……没见过吧”余皎皎有些心虚，摸摸大黑狗的头，将肉包子扔向卫庄。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余皎皎趁卫庄不注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满香楼的后厨，余皎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余皎皎上个月初，才将这间酒楼盘下，她那两位师傅喜好结伴云游，路见不平总要打几个回合，她跟了几个月下来，实在扛不住这种密集型高体能训练式。


    余皎皎拿着之前攒下的不少银子，想做点小买卖，思来想去，京城的人多，碰碰运气。


    谁料，还真给她碰上了。


    恰逢醉香楼的老板孙祐，为女儿孙绾绾绣球招亲，抢的绣球的人，可以一百两彩礼，就娶她的女儿，嫁妆就是他的酒楼。


    上门女婿，唯一的要求就是厨艺精绝。


    酒楼看台上的绾绾，怎么哭着求她爹都不行，索性闭着眼丢绣球，为心上人殉情，整个人也抛下三层高。


    参赛的人只顾忙着抢夺绣球，忙不迭回身去救已来不及。


    众人一阵唏嘘。


    一身粗布短衫男装打扮的余皎皎，想都没多想，飞身扑过去，不像话本子里男主那般帅气的抱住小娘子，而是垫在了绾绾身下，当了肉垫。


    绾绾娇羞地从余皎皎身上下来，竟发现耳洞，胸脯跟自己一样，对方是个女扮男装的。


    余皎皎竖起指头，叫她噤声。


    “不想嫁给那些，只抢绣球，图你家酒楼的男人，就看我的。”


    孙祐慌张下楼，见女儿没事，才放心下来。


    上下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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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弱小个头的余皎皎，不屑地一把拉过女儿：“我们酒楼招的是能颠勺的赘婿，你这小身板，怕是连锅都端不起来吧？”


    余皎皎跟其他参赛者同台竞争，用蜜枣夹肉，烧了一道贵妃蜜翅，扬言自己曾为睿王宠妃莲蕊夫人做过此菜，深受贵人喜爱。


    其他人掂量着，不敢得罪睿王脸前的红人，做菜的时候，有鱼鳞不剥内脏不去直接下锅的，有熬高汤火候烧过头烧干的，有把盐巴当糖撒的，有不小心摔破瓦罐的，总之就是不敢冒头抢这个第一。


    孙绾绾环顾一周，其他人的菜连尝都没尝，直接选定了获胜者。


    余皎皎拿出一千两，哐的当众放在桌上。


    “这笔钱算我入股，绾绾这么千里挑一的好姑娘，不必委屈自己嫁人，什么时候她想嫁，这一千两就是我添的嫁妆。”


    余皎皎抢了绣球，赢了厨艺赛之后，绾绾就专心酿酒卖酒，余皎皎负责酒楼的后厨。


    孙祐虽然着急女儿婚事，担忧女儿迟迟不嫁人，又不敢逼急了她，生意日渐恢复红火，他也渐渐不提此事了。


    其实，这醉香楼原本生意极好，数月前灶台发生了件怪事，大大小小的锅灶，好似锅子自己长了脚，总在炒菜的时候乱动，而且夜里就会成群结队的出门，这等怪事吓坏了原来的大厨，辞工不敢再做，味道差了生意一落千丈。


    余皎皎倒是不怕，掀开锅灶，检查了锅底，没查出异样。


    晚上蹲守在灶台旁，悄悄跟随长脚的锅灶们，走进一处荒芜的院子，拨开荒草杂生的芦苇，一只鼠头长尾绑黑腰带的精怪蛮蛮，正在用醉香楼的大锅小锅们炖煮大杂烩，一窝黑黢黢跟锅底一样黑的蛮蛮幼崽，像老鼠一样缩着身子，饥肠辘辘，睁着黑亮的眼睛，眼巴巴等着锅里的食物。


    “你自己做的？”余皎皎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味道没有想象中的难吃，但食物仅仅熟了而已，连盐巴的滋味都没有，“何必这么麻烦？”


    蛮蛮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闯入者，正在大大方方地喝汤，还一脸嫌弃点评味道不好。


    蛮蛮震惊于来者隐匿气息的功夫深厚，它一点没察觉，对方竟然无声无息，一路跟着它。


    “你是何人？”蛮蛮小心翼翼凑近，闻了闻余皎皎的衣角，“你身上有股鱼腥味，这味道辟邪珠也藏不住。闻你这气息，你是水里的妖？”


    “没想到，洛都还能遇到同类，你胆子蛮大的。”余皎皎摸着脖子上的辟邪珠，白泽二师傅云游前给她掩盖妖族气息用的。只要随身佩戴，洛都没有捉妖师能发现她是鲛人。


    原本将崽儿们护在身后的蛮蛮，听对方没有敌意，“妖道炼丹，将我们抓来，又嫌我妖丹资质不够，让我们砍柴烧火，我们趁他闭关，逃了出来。”


    余皎皎将大杂烩分盛数十小碗，分给小蛮蛮们吃，“为何不逃走，再逃的远一些，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城门晚上不开，白天外面都是人，我们太害怕了，只能夜里出去偷东西吃，一直躲在这里。”


    “我送你们出城，送到郊外山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