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苏州府
作品:《宫女好孕圣体,绝嗣帝王太缠人》 水仙离京后辗转数月后,乘船南下,抵达苏州。
苏州的冬日,与京城的凛冽截然不同。
水是冷的,风是湿的,寒意丝丝缕缕,钻进骨缝里。
河网密密,石桥黛瓦,民居沿河而居。
即便在冬日,乌篷船依旧在狭窄的水道里悠悠滑过,橹声细碎,搅碎一河朦胧的倒影。
水仙租住在塘街附近一条安静的小巷里,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
她走了几个月,终于决定在这个冬日,在苏州府落脚。
院落的院墙不高,爬着些枯了的藤蔓。
水仙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是个小小的天井,角落里一株老梅正打着花苞。
三间正房,一间做了卧室,一间做了起居兼书房,还有一间空着。
厨房虽小,却干净。
她日常穿着素雅的棉布衣裙,颜色多是月白、淡青,头发用最简单的木簪或银簪绾起,脂粉不施。
乍一看,只是个容貌清丽些,气度沉静些的寻常年轻妇人。
离小院不远,临河的一处街市,她租下了一间不大的门面。
铺面原是个茶肆,格局方正,前后后宅,后面还带个水井。
水仙看中了它的清静和临河的开窗。
她用积攒的银票中很小的一部分,付了半年的租金,又请匠人重新修葺了一番。
没有雕梁画栋,没有朱漆金粉。
店内以原色的竹、藤、棉麻为主。
竹制的**架,藤编的矮几坐墩,棉麻的帘幕。
墙上挂着她自己画的水墨小品,或是从市集淘来的,当地画师的残荷枯苇。
货品是她亲手操持的。
一部分是绣品。
她将宫中见识过的繁复针法,巧妙地简化变形,融合进江南民间常见的花鸟鱼虫,山水小景图案里。
一幅尺余见方的绣帕,或许只绣一枝斜逸的梅花,几片飘落的竹叶,但针脚之细腻,配色之雅致,远非寻常市售绣品可比。
她只出了几个样子,其余便交给手艺好的绣娘去做,按件计酬,工钱给得丰厚。
另一部分是纸笺。
她买了上好的宣纸,自己调制颜料,或用植物汁液浸染,或拓印上捡来的落叶花瓣脉络
,制成各色压花笺。
每一叠都用素雅的棉纸包裹,系上同色丝绳。
此外,还有她从各处搜罗来的,颇具巧思的地方小物。
摆放在店里,愈发具有生活气。
店铺取名“停云”,匾额是她自己写的字,清秀中隐见风骨,请匠人刻了原木,不上漆,只刷了一层清油。
开张那日,没有鞭炮。
她只是早早开了门,将货品一一摆放整齐,在临河的窗边小几上,煮了一壶清茶。
茶香混合着新制纸笺的草木气息,慢慢飘散出去。
起初几日,门庭冷落。
偶尔有路人好奇张望,见里面陈设清简,不像热闹商铺,便又走开。
水仙也不急,每日照常洒扫、理货、或坐在窗边,就着天光画新的绣样。
转机来自一位偶然踏入的老秀才。
老秀才姓沈,就住在附近,以替人写信抄书为生,偶尔也画几笔梅兰竹菊换酒钱。
那日路过,被窗内一幅水墨小鱼图吸引。
那是水仙闲时所作,几条墨色浓淡不一的小鱼,在留白的水中悠然摆尾。
极简,却极有生趣。
沈秀才走进来,看了画,又看了那些别致的纸笺和绣样,眼睛便亮了。
与水仙攀谈几句,发现这年轻女子竟也通些文墨,言谈不俗,便起了结交之心。
他买了两叠松纹笺,水仙知他清贫,只收了成本价。
沈秀才自此便成了常客。
他不仅自己来,还带来了他在书院读书的孙子,带来了相熟的画友,带来了隔壁手艺好却总被大绣庄压价的绣娘。
“停云”渐渐成了一个有些特别的小小聚点。
白日里,常有绣娘拿了绣活来交货领钱,顺便看看有没有新花样。
有书生来买纸笺,偶尔会与沈秀才在水仙备下的茶桌边讨论几句诗文。
甚至有画师带着自己的新作来,请水仙和沈秀才品评。
水仙话不多,但眼光准,给的建议往往切中要害,定价又极公道。
对贫苦的绣娘,常以高出市价一两成的价格收购其精心之作。
若见其技法有可提升处,还会不经意地点拨几句。
她并未刻意经营,
但一种松弛又真诚的氛围,自然地将这些人凝聚在“停云
夜间打烊后,水仙会在后间的小桌上,就着油灯,细细算账。
账本是她自己订的,一页页记得清楚。
进货支出,工钱支出,铺租杂费,营收款项。
盈利微薄,有时一日不过几十文,最好的时候,也不过一两银子。
但她算得极其认真,指尖拂过那些数字,心中涌起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这每一文钱,都是她凭自己的双手和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人望赚来的。
这里没有恩宠,没有赏赐,只有最质朴的等价交换,和相互的尊重。
开张一个多月后的某个傍晚,水仙合上账本。
这个月,除去所有开销,净赚了十两七钱银子。
她拿起那锭不算大,被她单独放在一旁的十两银锭。
银子成色普通,甚至有些暗沉,不如宫中的官银雪亮。
然而,她在灯下翻来覆去地看,指腹摩挲过上面粗糙的压印花纹。
然后,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窗外,苏州冬夜的湿冷空气似乎也暖了几分。
数千里外的京城,乾清宫。
烛火通明,昭衡帝刚刚批完一叠奏章,眉宇间带着倦色。
冯顺祥悄步上前,将一封薄薄的,上面没有署名的密报放在御案一角。
昭衡帝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似是料到了什么。
他的指尖顿了顿,还是拿了起来。
密报内容简洁。
目标已稳定落脚苏州府,化名“仙娘,于某街市经营一店铺,名“停云,主营绣品纸笺等物。
铺面清雅,生意渐入佳境,与邻近书生、画师、绣娘等多有往来,相处融洽。
昭衡帝握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指节微微泛白。
良久,他极其缓慢地,将密报折好,没有像往常一样扔进火盆,而是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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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御案一个隐秘的抽屉,放了进去。
他抬眼,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那里没有苏州的氤氲水汽,只有北方冬夜干冷的星光。
“她开心……
他声音很低,几乎像一声叹息,是对身边的冯顺祥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便好。
冯顺祥深深低着头,不敢应声,心中却是一片酸涩的唏嘘。
又过了些时日,已近腊月。
“停云来了一对意外的客人。
正是袁驰羽与水秀。
袁驰羽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蓝色箭袖锦袍,外罩墨色披风,风尘仆仆却精神奕奕。
水秀穿着女官的常服,外面罩了件缠枝梅的斗篷,愈发衬得她脸色清润,一双与水仙相似的杏眼中含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姐姐!
门帘一挑,水秀看到正在整理货架的水仙,眼圈立刻红了。
几月未见,她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几步上前就拉住了水仙的手。
水仙亦是惊喜交加:“秀儿?你怎么来了?还有小侯爷?
她看向袁驰羽,颔首致意。
袁驰羽抱拳,笑容爽朗:“见过……仙娘子。
想起来之前,水秀的嘱托,他及时改口,目光快速扫过这间素雅却不失品味的店铺,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赞赏。
“我奉旨巡查漕运,途经苏州。水秀惦记您,皇上……也允了她告假几日,随行探望。
水仙心下了然。什么“奉旨巡查,只怕是那人精心安排,让袁驰羽这个他信得过,又与水秀关系匪浅的人,能顺路来亲眼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她并不点破,只笑着将两人让进后间温暖的小厅。
“一路辛苦了……我这里简陋,你们别嫌弃。
“姐姐说的哪里话!
水秀挨着她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语气满是心疼,“姐姐瘦了些,但气色……看着倒比在宫里时松快。
水仙笑着拍拍她的小臂:“这里自在。
“你们来得巧,我亲自下厨,做几个小菜。
当晚,小小的饭桌上,摆着三四样精致的家常菜。
清蒸鲈鱼、油焖春笋、蟹粉豆腐、荠菜豆腐羹。
都是江南时令的风味,水仙手艺不错,菜色清爽可口。
袁驰羽吃得赞不绝口,水秀更是眼眶微湿。
在宫里,姐姐何曾需要亲自下厨?
可此刻,看着姐姐系着素布围裙,在灶间忙碌的身影,水秀却觉得,这样的姐姐,仿佛离她需要的幸福更近了一些。
饭后,水秀抢着去洗碗,让水仙陪袁驰羽说话。
袁驰羽坐在藤椅上,打量着这间处处透着主人巧思的屋子,终于低声叹道:
“仙娘子,不瞒你说,我此番亲眼见到,心中……很是佩服。
水仙为他斟了杯清茶:“小侯爷言重了……不过是讨个生活。
“不是生活,袁驰羽摇头,神色认真,“是这般放下一切、从头来过的勇气和心境。
他感慨,“我自问做不到。
他顿了顿,“看到您如今眼神有光,神色安宁,我和水秀……都为您高兴。
水仙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有些路有些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