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话李盼娣后来思考了很久。她觉得有道理，也下定了决心要读研。


    不过与此同时，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于是大年初一的凌晨四点，当爸妈像往年一样带着李博裕走街串巷地去拜年，而她们姐妹俩被留在家里，却又被鞭炮声吵得睡不着的时候，李盼娣侧过身子，借着路灯透过窗户映进来的光看着李招娣的侧脸，犹豫着问道：“姐，你是不是想去山区支教很久了？”


    李招娣愣了片刻，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过你夹在书里的宣传单。”


    “哦，是想过。”李招娣回答。


    “那为什么一直没去？不是你教我的吗？你说人生没有对错，想做就可以去做。”


    李招娣笑着揉妹妹的脑袋：“后来又不想去了，我怕我吃不了那份苦。”


    李盼娣不信，她在黑暗中沉默片刻，小声道：“是为了我，对不对？”


    李招娣原本放在妹妹头顶的手顿住了，半晌没说话。


    李盼娣就把姐姐的手拿下来，双手握住，又道：“你担心我一个人在外面上学，万一遇到事情，家里不肯帮我，你也不在我身边，去支教后工资又大打折扣，会帮不了我，对不对？”


    “你还鼓励我读研，是打算又要多陪我几年，在我真正参加工作之前都留在我身边吗？”


    李盼娣听到姐姐叹了口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天她们谈了很久。


    李盼娣说：“姐，你要是实在想去就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当时打工读书的日子比我苦多了，你都能靠自己，没道理我就不可以。”


    李招娣道：“就是因为我曾经经历过艰难的日子，才想让你过得轻松一些。不要像我一样。”


    李盼娣鼻子有些发酸：“可是姐，你说过你不想一辈子围着家庭打转，那么同样的，也不应该围着我打转啊，你的人生应该只为了你自己服务。”


    李招娣轻轻抱了下妹妹，感慨道：“我妹妹真是长大了。”


    *


    说到保研，很多人都有些误解，以为是学校老师通知学生被保研到了哪所大学，然后学生安心等着拿录取通知书去报到就完事儿了。


    其实并不是。


    学校只是根据绩点排名或竞赛成绩分配保研名额，李盼娣她们专业算下来共七个人拿到了这个名额。


    至于去哪所院校是要看学生自己想去哪里的，想去哪里就报名哪所学校的夏令营，参加笔试面试，通过后再和导师进行双向选择。


    或者也可以提前在网上了解导师信息，研究方向等，感兴趣的话可以提前给导师发邮件表明自己的意向，如果导师也对该学生满意，就算是初步达成了默契。但照样还是得去夏令营参加笔试面试。


    于是大三下学期开学后，李盼娣就忙着在网上和学长学姐们那里到处搜集各大院校和导师的信息。其实可选择的余地不多，她不可能选择院校档次不如J大的学校，而能比J大更好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其实保险起见，保本校是最容易的，但李盼娣不是很想留下，她那颗争强好胜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想着既然打定主意要读研了，既然起步线已经在这里了，她为什么不能读个最好的？


    于是她一狠心，直接给Q大的夏令营投了简历。


    *


    大一时，李盼娣的成绩落后了转专业过来的同学两名，不过通过大二以及大三上学期的努力，她再次成为了第一名。再加上有竞赛经历，通过初筛拿到去夏令营的名额基本是没问题的，至于最终能不能通过那就不一定了。


    果然一周后，李盼娣就收到了Q大回复的邮件。夏令营安排在七月份，为了给到时候的面试增加一些筹码，等待的时间里李盼娣也没闲着。


    一边准备着去年没顾得上考的六级，一边又跑到实验室给老师帮忙，同时尝试性联系了Q大的一位导师。


    等六级一过，期末周也随之而来，仅有的三门课考试结束后，李盼娣就踏上了去B市的火车。


    夏令营共三天，第一天参观学校加听讲座，第二天笔试，第三天面试。


    前面两天倒没什么，唯独面试这关，李盼娣有些忐忑，最大的原因是她选择的这位导师研究方向偏微电子，模拟设计方向，而她本科学的是电子信息，所以算是有点跨专业了，但跨得不多。


    果然面试时导师就问了：“为什么选择微电子，而不是通信或者光电？”


    这个问题就要追溯到当时参加竞赛的时候，当她把PCB板做好，将单片机与外围电路焊接完成，看到板子真正开始工作的瞬间，她不可避免地对那一颗颗芯片内部的结构产生好奇。


    她向导师简单陈述了下自己参加竞赛时的过程，然后说：“芯片是整个电路的心脏，但我们当时只是会用芯片，所以我想通过进一步的学习，知道它是如何被设计并制造出来的。”


    导师看起来还算满意，之后又问了些专业上的问题，李盼娣也早有准备，对答如流。


    结束后大导有事离开，小导留下请几位学生去食堂吃了个饭，又聊了些家常。十有八九就算定下来了，但正式的offer要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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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份才会发。


    李盼娣心中大石落地。


    *


    夏令营结束后，李盼娣回了老家，又被姐姐扔进了补习班，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因为姐姐终于下定决心去支教了。


    她要去的是某高海拔地区，已经报了名，开学后就走。往后山高路远，可能一年也就只能见一次面了。


    虽然是李盼娣劝姐姐去的，但当姐姐真的告诉她这个决定时，她的第一反应是不舍，撇着嘴低着头，好半天没说话。


    李招娣觉得好笑，拍拍她的肩膀道：“我还不一定去多久呢，说不定不到一年我就受不了苦跑回来了呢？快别难受了，笑一个。”


    李盼娣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杨静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来了补习班帮忙。这几年李盼娣有空的时候就会带上她去姐姐家蹭饭，起先她还会不好意思，时间长了也就慢慢和姐姐熟悉起来。后来李盼娣竞赛前忙得不可开交的那段时间，杨静还和李招娣单独约过几次吃饭逛街。


    杨静没有亲姐，只有一个弟弟，她几乎把李招娣也当作了自己的姐姐。


    补习班今年只开了一个月，结束后，李招娣先是请几位老师吃饭表示感谢。然后李盼娣又和杨静一起，说要请姐姐吃饭，为她践行。


    弄得李招娣哭笑不得道：“我还说要请你俩吃饭呢，庆祝盼盼保研，还有静静找到工作。”


    是的，杨静找了份实习的工作，做行政，还是在S市，过几天就要入职了。


    而李盼娣等到十月份正式拿到offer后，就会前往Q大，在导师的带领下做她的毕业设计。


    想到很快三个人就要各奔东西，李盼娣心中伤感，最后也不管谁请谁了，总之三个人一起吃了顿火锅，甚至少见地喝了些酒。


    醉倒是没醉，只是酒精使人亢奋，最后三人是一路挽着胳膊唱着歌走路回的家。


    到家时爷爷奶奶已经睡了，母亲开着堂屋的灯在缝衣服。


    “妈你怎么还不睡？”李盼娣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时间，都十点多了。


    “等你俩呢。”金玉霞叹气，“一身的酒气，妈去给你们冲杯蜂蜜水？”


    姐妹俩都有些困了，不想折腾，就说不用了。


    金玉霞继续念叨：“好好的怎么跑去喝酒了？女孩子家家的，别学你们爸。”


    李盼娣和姐姐对视一眼，突然意识到，她们两个一个要支教，一个要读研，却谁都没对家里人讲呢。


    但现在也不是很好的时机，真说了免不了一阵鸡飞狗跳，二人默契地想着，还是先睡个好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