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林青禾预料的那样，杨记被封了以后，几日下来果然风平浪静，就连最胆小的店家也重新开始卖起了麻婆豆腐包。


    林青禾在县里的买卖算是到了一个平稳期，码头那边有阿土和剩子忙活，每日都能把五罐子麻婆豆腐卖的干干净净，这边蔡记的生意也日渐红火，蔡冬妹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连她那个在码头做工的男人都来帮过几回忙。


    就在林青禾想着再卖点别的的时候，有人找上了门。


    林青禾看着这张陌生的脸，疑惑道：“你说什么？”


    汉子脸上堆着笑，说话十分客气，“林小哥儿，我们都听说了，杨记被封都是你的功劳，大家伙都可感激你呢。”


    林青禾装傻，“和我有啥关系？”


    汉子压低了声音道：“他从前抢了那么多人的食方都没事儿，就抢了你一回，马上就被抓了，我们又不傻，早都明白了。”


    林青禾：“……”


    汉子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子放到桌上，殷勤道：“我想请林小哥儿帮个忙，这是谢礼，事儿办成了我再给双倍。”


    林青禾：“……”


    生怕他拒绝似的，汉子紧赶着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


    原来这些年杨记和周边的商铺借了不少银子，说是借，其实是拿，大家惧怕他和县太爷的关系也不敢去要账，但如今有了林青禾这个“背景更硬的”，大家的心思便都活络了起来，尤其是像眼前这位借的多的。


    林青禾简直哭笑不得，“你们误会了，我……”


    不等他说完，汉子便又掏出了一个钱袋子，“林小哥儿，你就行行好帮帮忙吧，不怕你笑话，我先前想着巴结姓杨的，主动给借了五百多两银子，眼下生意周转不开，铺子都要关门了，这笔钱就是我的救命钱啊，你就帮帮忙吧。”


    林青禾把两个钱袋子都给他推回去，“你们真的误会了，我就是一个小买卖人而已。”


    汉子一拍桌子，“这样吧，林小哥儿，只要你能替我拿回这笔钱，我就分你两成……三成如何？”


    林青禾：“……”


    脑子已经自动替他算好了三成的账，五百两银子对应的就是一百五十两。


    嗯……


    林青禾调整了一下坐姿，问道：“杨记一共欠了你们多少钱？”


    汉子一听有戏，忙道：“所有人加在一块儿，两千两指定是有的。”


    林青禾：“都按三成算？”


    汉子：“是是是，都三成，我去和他们说。”


    林青禾一拍桌子，“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刚才算账的时候脑子顺便转了一下，其实让这些人误会他有个比县太爷还厉害的靠山也不错，以后买卖好做，而且他可不像杨记，他从来没说过自个儿有靠山。


    想到这里，他轻咳了一声，“我可以答应你们，但不保证事儿能办成，毕竟我也没什么门路，只能尽力问问看了。”


    汉子一听，眼神顿时微妙起来，“知道知道，您就一小买卖人。”


    林青禾点头。


    把人送走，林青禾立刻就去了一趟大牢，但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进不去。


    不过花了点钱，倒是让他打听出了一个消息。


    三日后杨记店主就要被遣返回乡了，而且永世不能再返回怀宁县。


    他还想再花钱要一个和杨记店主说话的机会，但没成功。


    回到蔡记以后，他仔细思忖片刻，取了一罐子辣椒油出门了。


    凌云阁又恢复了过去人流如织的场面，林青禾进去找伙计说想见凌秉正，被当成不怀好意的给赶了出来。


    本来想着给人家塞点钱打听一下凌秉正的动向，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


    人家毕竟是凌秉正的人，这点小聪明早晚都会传到对方耳朵里，林青禾本能地觉得凌秉正应该不喜欢这样的小把戏，所以还是算了，就捧着罐子坐在凌云阁后门口呆呆地等。


    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等到人。


    瞧见出来的那道身影，林青禾立刻凑上去，笑眯眯道：“阿叔，上回答应要送你辣椒油尝尝，今日我给你送来啦。”


    凌秉正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他摆摆手，“不用了，请回吧。”


    林青禾赶紧把人拦住，低声道：“阿叔，其实我来是有件事想求你。”


    旁边的凌云阁掌柜都惊呆了，来找他们东家的人多的是，但一上来就急着亮目的的人倒是少见。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凌秉正居然没赶人，还问了一句，“上回的事还没解决？”


    林青禾眼睛一亮，“托阿叔的福，已经解决了。”


    凌秉正抬脚朝前走，“既已解决，我们的赌局便已了了，我没有义务再帮你。”


    林青禾：“阿叔，你真的不想尝尝辣椒油吗，我还做了别的吃食，热干面要不要尝一尝？”


    凌秉正脚步一顿，片刻后转身，“我今日还有事，你明日午时来凌云阁。”


    林青禾高兴坏了，“好，多谢阿叔。”


    上了马车，掌柜问凌秉正，“东家，您为何答应那个小哥儿？”


    凌秉正看了他一眼，“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汤包吗？”


    掌柜惊讶，“莫非就是那小哥儿做的？”


    凌秉正颔首。


    掌柜：“您对他有兴趣？”


    凌秉正：“我们凌云阁瞧着排场大，其实里头问题也不少，他手艺不错。”


    掌柜立刻坐直了身子，“东家您的意思是……”


    凌秉正：“说不定他能给我们带来惊喜。”


    第二天，林青禾提前了一刻钟到了凌云阁。


    这会儿正是用饭的时辰，凌云阁里人来人往，但厅堂里几个小伙计穿梭来去时却看不见一丝慌乱感，脸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叫人看着便觉得舒服。


    这些伙计穿着同样的衣裳，连身形都是相近的。


    到底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啊。


    林青禾感慨了一声，然后和上前来招呼他的伙计打了个招呼，笑道：“我叫林青禾，今日和凌老板约好了有事相谈，他在楼里吗？”


    伙计点头，“在的，林小哥儿跟我来吧。”


    穿过几道古朴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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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的回廊，伙计把林青禾引到了一间小厨房里。


    林青禾也不惊讶，直接进去准备热干面。


    刚把面捞出来，就听见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林青禾回头看了一眼，笑眯眯道：“阿叔，快来尝尝热干面。”


    凌秉正一上午都在处理楼里的杂事，因为送了三成干股给县太爷，酒楼的收益锐减，本来这些年和街尾的醉仙居相斗就耗损了不少，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眼前这小哥儿，原本他也没当一回事，不过有些天分而已，在阅人无数的凌秉正眼里压根也不算什么，但不得不说，每回见了都是一张天真洋溢的笑脸，不带一分虚假，让浸淫商场多年的凌秉正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愉悦来。


    “这就是热干面？”


    林青禾飞快地装好了一碗，笑着递给他，“阿叔，你自个儿拌一下。”


    “哦？”凌秉正挑了挑眉。


    林青禾：“热干面就是要自个儿拌才好吃。”他指了指手边的一个小罐子，“这里头便是辣椒油，阿叔要是能吃辣，可以往面里加上一些。”


    凌秉正依言照做。


    林青禾还催他，“拌面要快。”


    凌秉正：“……”


    他看了林青禾一眼，没说什么，但手上的动作的确加快了些。


    芝麻酱的香气越拌越浓郁，裹在面条上发出滋滋的声音，一上午什么胃口也没有的凌秉正突然感觉到了腹中饥饿。


    这里是凌秉正的私人小厨房，平日里他虽然极少踏入，但也配着桌椅，这会儿凌秉正便走过去坐下，就着自己拌好的面尝了一口。


    林青禾也没催着问他口味如何，只站在一边等着。


    原本只想着尝上几口便作罢，没想到尝着尝着就吃了大半碗下去。


    凌秉正拿出丝帕拭了拭嘴角，淡声问：“你来求我，所为何事？”


    林青禾简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然他没傻到全说，只说了杨记那些债主的窘境。


    “阿叔，我就想和杨记店主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就成了，但我去过大牢了，那些人都不搭理我。”


    凌秉正失笑，“你不会是想劝杨记店主把钱还了吧，他都要被遣返回乡了，你觉得可能吗？”


    林青禾：“自然不可能，所以我也没想着叫他还钱。”


    “哦？”凌秉正不解。


    林青禾：“我打算把他手里的房契和地契买过来，然后帮他还账，因着这一层面，他肯定会给我算便宜些吧。”


    凌秉正：“……”


    到底年纪小，还是天真了些。


    他把丝帕放到一边，缓声道：“我可以帮你，但你见了那杨记店主，说话要迂回一些。”


    “不要一上来就暴露你的目的，你可以先晓以利害，再适时地提出帮忙，顺序若错了，就变成趁机占便宜了，明白吗？”


    林青禾愣了一下，他自然明白，方才那么说不过是觉得凌秉正吃这一套，投机所好罢了。


    却没想到人家居然能跟自己说这些。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总归是送了自己一份善意，林青禾真诚地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