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并没有如愿而来。


    绥岁几人熬到太阳完全冒出来才得出这个结论。


    等四人都回了帐篷，绥岁还坐在原地。


    她拧着眉，指尖戳着地上的石子。


    不是新月之夜......那就只能是蛾眉月了。


    新月，蛾眉月，满月，残月。


    据说魔界如今只有这四种月相出现时才会有月华之力，新月往后一夜就是蛾眉月。


    绥岁手上一用劲，将那颗石子弹开，不过是再等一夜，她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回去休息。


    熬了一夜，绥岁却躺在草席上翻来覆去许久才有了些困意。


    迷迷糊糊间外面突然吵嚷了起来，绥岁脸都皱了起来，将团作一团充当枕头的粗布扯到面上试图将扰人的噪音阻挡。


    然而粗布隔音实在是杯水车薪，绥岁反而能更加清楚地听见外面的喧闹。


    训练有素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猛地从草席上起身贴近入口布帘处。


    陆流云和陆时杏的身影透过缝隙映入绥岁眼帘。


    要不是陆流云那和小师弟相似的面容，她还认不出两人来。


    认出陆流云后，他身旁那个故作成熟眼睛却好奇地四处观望的女孩身份自然也不难猜出来了。


    两人身后跟着一队整齐的侍卫，一行人的气势唬得住在此地的赤血原居民小心翼翼不敢靠近。


    绥岁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们。


    见人靠得越来越近，岩叔连忙从人群中出来，微微弓着身子，“这位大人，您这是？”


    绥岁趁着这个时间迅速出了帐子往祁夜随与明烛休息的地方而去，刚巧迎面撞上听见动静准备出门的两人。


    明烛往外走时正侧头和祁夜随说话，还好祁夜随看见了绥岁赶紧拉了他一把。


    “大师姐？”明烛还没站稳又被绥岁推回帐篷中，她也顺势走了进去。


    “是陆副院长和陆时杏来了。”绥岁低声对两人道，目光落在祁夜随身上。


    祁夜随闻言掀开一角帘子望了出去，沉吟片刻道：“应该是......接‘我’回陆家这天。”


    明烛也弯着腰顺着他掀开的空隙看过去，压着嗓子问：“那我们要出去吗？”


    “出去做什么？总不能去阻止小师弟回陆家吧？”


    绥岁一手一个肩膀把两人拽了回来，无奈道：“今夜就要出去了，也不知道这事发生在今天是不是巧合。”


    祁夜随现在对这两个字有点应激，听见大师姐这么说，不由得按住额角。


    他再次拨开一点帘子看向外面，人群中果然没有知满的身影。


    印象中这天直到自己跟着陆家的人离开时知满都没有露面。


    他环视一圈正要将帘子放下时，手指突然发颤，眼睛死死地盯着队伍最后那个将大半面容隐在人后的陆家侍卫。


    那人似有所觉，祁夜随猛地收回手，帘子轻飘飘垂下。


    祁怀城顺着窥视的目光看过去时只见到帐篷上微微晃动的布帘。


    他皱了下眉，看了眼前头亲切近人的陆流云。


    装模作样，祁怀城暗嘲一声。


    祁怀城扭头找了个离自己稍近点的赤血原魔族，抬手指了下刚刚那顶帐篷问她：“那里面住的谁？”


    那魔族战战兢兢地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恰巧看见乔姑娘和鱼姑娘往里进。


    乔思绵两人被动静吵醒没见到绥岁，就猜到她在这边了。


    进帐篷果然看见了大师姐，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和小师弟的脸色都格外难看。


    “这是怎么了？”乔思绵问坐在他俩中间的明烛。


    明烛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啊，小师弟说来的人里有他和大师姐在祁家遇见的一个金丹期修士。”


    “嗯？哪个祁家？”


    “大师姐，你什么时候和小师弟去祁家了？”


    乔思绵眉尾翘了起来，杏眼直勾勾地盯着绥岁，他们日日在一处，怎么都不知道有这事？


    绥岁移开视线，握拳轻咳了一声，将锅甩给祁夜随。


    “我也不清楚，这事得问他。”


    祁夜随顶着三个人虎视眈眈的目光，瞥了眼绥岁，脸色不见好转。


    他半垂眼帘沉默良久，终于吐出一口气，沉声向几人讲述了自己与祁家的往事。


    绥岁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些，或许是解锁的剧情还不够，系统并未提及祁夜随的过往。


    上一次的记忆碎片中，绥岁才知道女子被拐卖这件事不论在哪个世界都从未消失。


    而现在，她捏着在此处失效的转灵佩，指尖泛白。


    祁夜随的母亲，也是被拐卖的女子。


    关于母亲的事情，祁夜随大多是通过幼时在祁家所闻拼凑。


    意气风发的新家主救下貌美的魔族女子，将一颗真心捧给她被弃之敝履，家主日日哄着，她却在生下孩子后不久妄图刺杀家主，刺杀未遂后便自裁了。


    他们说陆沉星不识好歹，恩将仇报，果然是不通人性的异族。


    而被留下的祁夜随成了陆沉星赎罪的物品。


    直到祁夜随被接回陆家，才知道母亲是触碰到他们的利益而被那些人送给祁照景的。


    空气一时沉寂下去，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坐在五人中间的少年抬头时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了，血红耳坠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


    他指着外面沉声道：“陆家将我接回去后，告诉我母亲失踪多年，他们最后只找到了我。”


    绥岁顺着他的话接着道：“但是上次我和小师弟在祁家，见到了那个人，看起来是坐镇祁家的修士。”


    乔思绵皱着眉没再纠结两人什么时候单独出去过的事，她从布帘间看出去按照祁夜随指明的方向找到了那个人，与他对上视线。


    祁怀城果然没感觉错，那个帐篷里有人在看他。


    露出来那双眼睛一看就是个小丫头的，听那魔族说里面住的是他们那个大夫的朋友。


    也不知道盯着他看做什么。


    那帘子很快又合上了，祁怀城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结果没过一会儿，那帘子又掀开了，从中走出两个小丫头，看着倒是不像这赤血原的人。


    个子稍高点那个领着刚刚偷看的丫头端了两个木盘，径自就往陆流云的方向过去了。


    “陆家主，您好，”小丫头毕恭毕敬的声音传来，“您远道而来，喝点我们赤血原特有的果汁歇一下吧？”


    陆流云笑道：“多谢。”


    绥岁见陆流云接了，忙抬了下木盘中其他盛果汁的器物，看向他身后的侍卫。


    “几位大哥也喝点吧？我们赤血原实在有点热。”


    说着，绥岁和乔思绵端上木盘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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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着果汁。


    快要送到末尾那人时，乔思绵脚上一绊，撞到前面的绥岁身上。


    绥岁脸上惊慌，被撞得趔趄，慌慌张张稳住身子没摔下去，可手上端着的果汁没那么好运，已经泼上了那人的衣衫。


    绥岁惶恐地放下木盘，掏出布巾就要去擦，嘴上连连道歉：“大哥，对不住对不住......”


    祁怀城身子一侧，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火气正要上来，就听见陆流云说话了。


    “不必惊慌。”陆流云抬手，墨光点上祁怀城，那片污渍瞬间消散。


    祁怀城压着火气看了眼陆流云，只见他微微侧身看着这边，那个角度刚好挡住了他来接的孩子看过来的视线。


    他几不可查地冲陆流云点了下头，赶紧打发走那两个笨手笨脚的丫头，再次往人后站了站，确保前面那小崽子没看见他。


    绥岁一直紧盯着他，自然没错过他的动作。


    她与身旁的乔思绵对视一眼，端上木盘迅速回到帐篷。


    明烛见她俩回来，率先问道：“怎么样？”


    绥岁点了下头，“就是他。”


    “陆副院长认识他。”乔思绵说这话时看着祁夜随，“但不确定陆副院长知不知道他是祁家人。”


    毕竟刚刚那种试探，顶多能看出来这人是不是偷藏在队伍里的。


    若是偷藏，陆流云不认识，那就没有现在的问题了。


    可刚刚陆流云的反应明显就是认识这人，不知道是这人隐藏身份潜入陆家还是后来才成为祁家坐镇修士的。


    乔思绵抿了下唇，有点忧心地看着祁夜随。


    或者，陆流云和祁家的人从始至终就认识。


    有些话，乔思绵不说出来祁夜随也知道。


    他本来就不是心思纯粹的人，对日日吃住一起的师兄师姐都不曾全然信任。


    更何况是当初在自己心思最重的时候突然找来的陆流云。


    只是，将近七年，尽管陆流云事务繁忙，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少。


    祁夜随不可能对他毫无感情。


    微凉的手拍上他的胳膊，祁夜随顺着那只手看过去，一眼望进鱼望月澄澈的眼眸。


    她难得主动靠近大师姐以外的人，安抚地拍了下后就收了回来。


    绥岁自然知道他们的沉默是为了什么。


    “现在知道了也好，”她回头看了眼天色，估算着时间，“还有两个多时辰我们就能从记忆碎片出去，等出去了好好查一下。”


    眼下他们也没办法做更多，外面陆流云已经准备带着小祁夜随离开了。


    队伍将要出发，小祁夜随突然跑进了知满那间帐篷。


    明烛好奇地看着他，问后面的小师弟：“这是去做什么？”


    “去和满姨告别。”


    明烛听见这话，面色突然有点奇怪，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祁夜随。


    他突然想到，小师弟一直叫知满姑娘满姨，他们却叫姑娘，那这辈分......


    祁夜随没注意到明烛的眼神，他依旧站在其他几人身后，任由他们把自己的身形遮挡起来。


    他不用看帐篷外面，也知道这会儿是在做什么。


    片刻后，小祁夜随从帐中出来，跑回陆流云身前。


    “陆家主，我好了。”


    “那我们回家吧。”


    陆流云看着他，声音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