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送出去了？”


    柔媚的声音落在黑煞耳朵里，他不由自主将俯跪的身子压得更低，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冷汗在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主人，”他声音微颤，“人......被修真界来的那几个弟子带走了，是那个半魔出的手。我们按您的吩咐，没有强行阻拦，但是提到了她是上头点名要的。”


    “做得还不错，至少没有闹到支行舒那个老古板面前。”


    高座上的女人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纤长的指间把玩着一只水晶杯，杯中暗紫色的液体随着她的晃动折射出妖冶的光泽。


    她赤足踩在深色兽皮上，一阶一阶向下而去，慢慢靠近俯跪的黑煞。


    “让你的人撤远点，接下来的事交给她就不要插手了。”她在黑煞面前站定，垂眸看着他卑微的姿态，手腕微动倾斜杯身，杯中液体缓缓向下滴落。


    黑煞忙向前膝行小段距离，眼神急切地仰起头，长舌伸出将滴落的液体卷入口中。


    女人看着他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笑了起来，伸手将他因一直张着嘴滑落下颌的口水拭去，语气仿若拉丝：“不过嘛......消息总得让它自己长腿跑出去。”


    她俯身贴在黑煞耳侧，诱哄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得到满足的黑煞大口喘着气，满面通红，额上渗出颗颗汗珠，他连连点头应下。


    女人满意地拍了下他的头，转身回到高台。


    黑煞直到那阵威压彻底消失在殿内，才敢缓缓抬起头。他贪婪地舔了舔嘴角残留的些许暗紫色液体，眼中是一片迷醉与恐惧交织的复杂神色。


    他踉跄着爬起来，快步走出空荡的大殿，对候在外面的心腹低声吩咐：“让我们的人全都撤回来，记住，别被九幽的人发现了。”


    手下领命欲走，黑煞又猛地叫住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压低了声音。


    “你去找两个机灵点的，去赫连小少爷常去的地儿喝喝酒，聊聊天。就说……九幽学院那几个来交流学习的人，仗着身份，为了个逃奴要跟我们动手，尤其那个半魔，嚣张得很，根本不把试炼场的规矩放在眼里。”


    手下心领神会，领命告退。


    黑煞隐在暗处，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希望赫连焱别让他们失望啊。


    ......


    清晨的微光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昨夜剑拔弩张的氛围被悄然抚平。


    祁夜随几乎一夜未眠，天蒙蒙亮便起身，守在知满房门外。


    绥岁推门而出时，见他抱臂倚在廊下，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听到动静，他抬眼望来，那双桃花眼多了几分沉郁。


    “大师姐。”他低声唤了一句，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绥岁颔首，目光扫过微阖的房门，“她怎么样了？”


    “后半夜醒过一次，喝了点水，又睡了。气息比昨晚平稳些。”祁夜随答道。


    两人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和朗朗呼唤。


    “绥岁！”


    是陆时杏的声音。


    绥岁想到昨日才拜托了人帮忙寻找负责他们几人进入试炼塔的教习，哪能想到晚上就碰上知满这事儿了。


    祁夜随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与绥岁交换了一个眼神。绥岁神色不变，率先迎了上去，顺手将知满的房门轻轻带拢。


    看见门外站着的四人，绥岁手一顿，讶异道：“你们怎么......？”


    门外站的正是陆时杏和陆雪陆月，不过她们身旁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赫连焱。


    陆时杏脸上没什么表情，同绥岁解释：“路上碰到了，他说要一起过来。”


    赫连焱今日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死缠烂打地非得跟着她们一起。


    陆时杏碍于两家的往来，不便直接拒绝，只能让他跟着。


    好在赫连焱今日没带着他的跟班们。


    祁夜随这会儿走到绥岁身后，又挂起平日里的笑，“赫连少爷这是又来送魔晶了？”


    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依着自己对赫连焱的了解，这会儿该炸了。


    出乎意料的是，赫连焱仅仅瞟了他一眼，难得沉默。


    祁夜随眉梢轻挑，这位少爷突然转性了？


    “我们是可以进试练塔了吗？”绥岁仍挡着门口，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


    陆时杏倒是没注意那么多，“嗯”了一声，只不过眉心微聚。


    绥岁见她这样，问道：“怎么了？”


    “昨夜回去师姐就帮你们问了这件事，”陆月面上也是不解，说道：“只不过那边传话回来说早就给你们安排了负责带你们入塔的教习，就看你们什么时候需要。”


    恰好乔思绵几人因着他们弄出来的动静走了过来，听见了这番对话。


    “这么说我们随时都可以去试练塔了？”乔思绵笑着开口，不着痕迹地站到绥岁绥岁另一侧。


    看着被几人遮挡严实的院门，赫连焱忍不住了。


    “你们就不请客人进去坐一下？”他嘟囔着：“真是不讲礼数。”


    绥岁不为所动，笑着道：“不请自来的赫连少爷好像不太适合说这话吧？”


    赫连焱一噎，面色涨得通红，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一道嘶哑的咳嗽声从院中传出来。


    被绥岁带上的房门发出“吱呀”轻响。


    绥岁眸色一沉，心道，知满醒得真不是时候啊。


    赫连焱抓住机会开口：“怪不得不敢让人进去，敢情是藏了人。”


    “不过几位怕是忘了，”他扬着下巴，试图望进院子里，“这里是九幽学院，可不是你们修真界。”


    陆雪鼻翼微动，抬眼看着绥岁：“有人受伤了。”


    伤药的味道瞒不过陆雪，她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无极宗五个人都站在跟前，那么受伤的自然另有其人。


    落在最后的鱼望月目光担忧地朝知满房间看过去，房门微微开了道缝，只能看见一小部分颤动的兔耳。


    陆时杏其实昨夜就知道他们在夜市发生的事了，只是祁夜随没打算说，她也就没问。


    “赫连焱，管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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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时杏隐含警告。


    赫连少爷哪能被吓到，“陆少主不会不知道他带的什么人回来吧？”


    他语气夸张：“那可是试炼场的逃奴，到时候支护法追究下来，学院也难辞其咎！”


    路口已经有学院来往的弟子驻足，向堵在院子门前的一行人投来揣测的目光。


    绥岁手腕微动，按下了祁夜随。


    她丹凤眼一弯，带得眉尾红痣更显灵动，“赫连少爷倒是消息灵通。”


    绥岁侧身，顺手将祁夜随也拉到一旁，让出进门的路来。


    “既然都知道，那便进来说吧。”


    赫连焱狐疑地看了绥岁一眼，仿佛没料到她这么干脆，随即冷哼一声，抬脚迈入院中。


    陆时杏三人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等他们都进了门，绥岁将院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一进院子，几人的目光就不约而同地转向那间传出动静的屋子。


    知满扶着门框，被众人看得身子发颤。她换上了几人中身量最小的乔思绵的衣袍，却还是有点宽大。


    那双灰褐色的兔耳无力地耷拉着，目光触及赫连焱衣领上醒目的赫连家族徽时，身子明显地瑟缩了下，下意识地往祁夜随的方向挪动。


    祁夜随上前一步，明晃晃地将人护在身后，抬眼对上赫连焱探究的目光。


    除了赫连焱，其他几人都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陆时杏看向乔思绵，语气自然道：“是，你们若是想去随时去试练塔那边就行。”


    乔思绵杏眸一闪，默契地回应：“真是劳烦陆师姐了。”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陆时杏摆摆手。


    赫连焱见她们无视那个兔耳少女，顿时有些炸毛：“喂！那个逃奴就在这，你们别想转移话题！”


    他指着祁夜随身后的人，声音拔高：“按魔界律法，逃奴必须......”


    “必须什么？”祁夜随打断他，唇角的笑变了味道：“赫连焱你什么时候这么遵守规矩了？”


    “本少爷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了？”赫连焱直言。


    绥岁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赫连焱身上，漫不经心道：“赫连少爷对我们的事这么关心，不若直接上报学院？”


    赫连焱气急：“谁不知道陆副院长是他舅舅？！”


    见他扯上陆流云，陆时杏按着额角，沉声道：“适可而止，赫连焱，这事跟你没关系。”


    “陆时杏！”赫连焱咬着牙，“你现在这么护着他，等追查下来，你们陆家能有什么好果子？！”


    “这就不劳赫连少爷操心了。”陆时杏掀起眼皮看了眼祁夜随身后的人，没将赫连焱的话放在心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偏袒。


    绥岁轻敲在石桌上，丹凤眼微眯，看向赫连焱时带着几分审视，语气平淡：“赫连少爷，若真想按规矩办事，此刻站在这里的怕不止你一个人了。”


    赫连焱闻言表情僵住，扭头看向她。


    绥岁稍作停顿，目光锐利：“你特意跑这一趟，除了嚷嚷几句，究竟想做什么？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