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作品:《又归何处去》 松月在抬起眼,眉梢骤然舒展。
那笑意如春溪破冰,带着少年人的清朗干净,却让来椿更是不解。
她蹙起眉头,狐疑地反问:“我方才明明是在训你,你竟还笑得出来?莫非你心中已有了别的计较?”
少年郎君摇摇头,广袖垂落,将来椿的手握在掌心,“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越来越像个长姐了。”
“你初来府中时,对什么都小心翼翼惶惶不安的模样,如今这样,我倒觉得很是欣慰。”
他话音落下,来椿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僵。
她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勾了勾,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挣扎。
良久,她才缓缓叹了口气,“我还是想问,若我并非你的长姐,你会不会生气?你与长姐分离多年,世间相似之人并非没有,或许……或许只是错认了呢?”
她一直再清楚不过自己的身份,从未真正将自己视作这府里金尊玉贵的小姐。
只是松月在的态度从未有过半分动摇,她几次辩驳未果,便也不再提及。
这个话题,如同隐藏在华丽锦缎下的尖刺,她一直小心避让,今日却不知怎的,竟主动触碰了。
话音落下,松月在动作明显一滞。
似是未曾料到她会忽然将此话挑明。
然而,不过转瞬之间,他已收敛了所有异样:“纵然长姐你自己不信,亦无妨。”
“当年分离时你尚年幼,颠沛流离间受了那般大的刺激,郎中也说过,记忆有损也是常事。”
他起身绕过书案,走到母亲的画像前,目光细细描摹过画中人的眉宇,恍若要将那模样刻入心底。
“无碍的,长姐既能慢慢适应府里的生活,假以时日,也定能逐渐习惯自己的身份,”他轻轻地说,一字一句,“无论如何,你就是我的长姐,我绝不会认错。”
来椿看着他的背影,所有到了嘴边的反驳之语,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近日府中乃至京城风波不断,暗流涌动,若再因这些虚无缥缈的身份之事扰得松月在心神不宁,只怕会让局面更加艰难。
她悄然吸了口气,再抬眼时,面上已恢复平静,不着痕迹地转了话头:“今日确是有些乏了,我在想,明日若得空,我再去寻望月单独谈谈。”
“她们二人总在一处,许多话不便深问,若能设法分开片刻,或许能问出些不一样的线索。”
松月在从善如流,颔首应道:“都听长姐安排,今夜时辰已不早,长姐早些歇息,我明日再来与你细商后续之事。”
他退出书房,房门轻掩,仿佛方才他们之间那短暂的僵滞从未发生。
直至走远了,少年脸上的平静神情才如潮水般缓缓褪去。
眼底那抹竭力隐藏的苦涩终于无处遁形。
他总是在后悔。
若当年,他们未曾那般轻易地分离,是否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母亲或许仍在身边,长姐更不会流落在外,吃尽苦头,把自己和父亲全然忘掉。
如今虽寻回,两人之间却总似隔着一重看不见的、难以逾越的雾障。
无论他如何努力想要靠近,那道屏障总是无声地将那份疏离感送回他身边。
屋内,来椿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缓缓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不知从何时起,她似乎也染上了松月在思考时惯有的这个小动作。
书香悄步至书房门前,声音揉着夜色般,轻轻的:“小姐,仔细身子,回去歇歇吧。”
来椿收敛起眼底的几分怅然,口中应道:“知道了。”
她回到房中,但见室内只留了墙角一盏素色守夜灯,晕开一团不大明显的光影。
她借着这微弱的光,缓缓走向内间。
榻上铺着柔软的锦褥,她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一闭上眼,便是月儿遇刺的惊险画面。
那一地的鲜血,仍旧历历在目。
若不是她去得巧合,月儿此刻恐怕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首。
那种劫后余生的后怕,如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
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昨日还在低声啜泣,今日就可能悄无声息地消逝。
然而,事已至此,棋局已开,她已身在局中。
若此时退缩,那些被困在无尽黑暗中的女子们该怎么办?
那种明知他人深陷苦难却无能为力的自责,远比面对利刃更让她感到恐惧。
她心中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近日发生的种种诡谲之事,或许都与她那遥远故乡阴森诡异的祠堂脱不开干系。
所有线索被一只无形的手串联,织成一张大网。
而她,正深陷网中央。
迷雾重重,不知何时便会有利刃破雾而出,予她致命一击。
危险毋庸置疑,但她已没有了退路。
她的阿姐,还在那闭塞的村子里等着她。
若她就此放弃,灰溜溜地逃回去,不仅改变不了任何事,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姐如同那些“消失”的女子一样,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唯有解开京城这边的谜团,故乡的困局方能迎刃而解。
届时,她才能安然无恙地将阿姐从那个吃人的地方彻底带出来。
思及此,来椿下意识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痛感,却也让她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她摸索着从贴身的衣襟里取出一枚用红绳系着的、小小的金玉锁。
温热触感熨帖着掌心,仿佛给予了她无穷的力量。
“阿姐,再等我一些时日,很快了,等我解决了这边的事,一定风风光光地接你出来。”
在这份坚定的意念中,疲惫终于压倒了一切,来椿沉沉睡去。
这一觉却睡得极浅,仿佛只是闭眼眯了一瞬,再睁开时,窗外天际已露出了鱼肚白。
光影里,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埃。
来椿睁开眼后便彻底没了睡意,索性起身,简单梳洗后,换上一身素净的常服,青丝仅用一支玉簪松松绾住。
她下意识地踱步来到月儿休养的房间门外。
清晨的回廊寂静无声,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扫地声。
她站在紧闭的房门前,举起手,却犹豫着是否该叩响。
担心自己来得太早,扰了月儿休息,影响她伤势恢复。
最终,她选择极轻地、缓缓推开房门,打算只看一眼。
若月儿还安睡,她便悄悄离开。
然而,映入眼帘的情形却让她心头一紧。
月儿并未安睡,她只是睁眼,直直地望着床顶的承尘,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毫无生气。
听到开门声,月儿眼珠缓缓转动,视线聚焦在来椿身上。
如同溺水之人看到了唯一的浮木,她原本死寂的眼中,泪水瞬间涌出。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唇瓣翕动,发出破碎的气音。
“别动!”来椿急忙快步上前,伸手轻轻按住她单薄的肩膀,“你身上的伤才刚刚包扎好,千万不能乱动,若是牵扯到伤口,不仅愈合得慢,还会更疼。”
月儿却仿佛听不进这些,反手死死攥住来椿的手腕,指尖冰凉且颤抖得厉害。
“是他,一定是他!”她声音嘶哑,充满了惊惧,“他知道我逃出来了,他知道我藏在这里,上一次没能杀了我,他一定还会再来的!一定会!”
情绪激动之下,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别怕,别怕,我都知道,我都明白。”来椿就势在床沿坐下,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轻缓地拍着她的背脊,“你看,你房间附近我已经加派了可靠的人手日夜守着,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相信我,好吗?”
望着眼前这张泪痕交错的脸庞,来椿恍惚觉得似在面对曾经的自己。
她鼻尖蓦地一酸,眼眶也跟着泛红。
她俯下身,轻轻将瑟瑟发抖的月儿揽入怀中,希望能借此平息她剧烈的颤抖。
“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月儿将脸埋在她肩头,压抑地啜泣着,哭声断断续续,“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我只是不想死在那里,我不想被关在那个吃人的地方,我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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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小姐,我真的好想回家啊……”
她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力气耗尽,声音渐渐低弱下去,只剩下肩头还在轻微地抽动,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委屈的抽噎。
来椿始终耐心地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直至感觉怀中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她才再次轻声开口:“你放心,上次是我们疏忽,才让你受了惊吓遭此大难,但如今既已有了万全的准备,定会护你周全。”
“可是,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月儿抬起头,泪眼婆娑,眼中满是惶惑,“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根本帮不上忙,只会留在这里拖累你们,给你们惹来杀身之祸……”
“小姐,你是好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你我早就死了,可我、我实在不忍心再连累你了。”
她的言辞恳切而卑微,显然深知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莫要说傻话,”来椿细心地为她拭去脸上泪痕,语气坚定,“你安心住下便是,任何问题,我们都会一同解决,如今这府里守备森严,绝非外人可以随意窥探搅扰之地。”
她稍作停顿,看着月儿的眼睛,继续温言道:“我弟弟在大理寺任职,此番也正是为了查清你们遭遇的这些事。你即便暂时想不起什么也无妨,好生喝药调养,身子好了,心神安稳了,那些模糊的记忆或许自会慢慢清晰,不必强求自己。”
月儿怔怔地听着,眼中的惊惧似乎被这番温和而有力的话语稍稍抚平了一些。
她迟疑片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小姐,我信你。”
“只是近日实在后怕得紧,还请小姐勿要嫌弃我懦弱无用,等我好一些,若能想起什么,定一字不落地全都告诉你。”
来椿弯弯唇角,肯定地点点头:“放心,即便永远想不起什么,我也会护你周全的,待此事了结,我一定设法安然送你归家。”
她略一沉吟,又道:“如今尚且不知当初将你掳来之人究竟是何身份,背后又有何等势力,若贸然送你回去,恐被有心人再度盯上,反而更陷险境。这其中的利害,你应能明白,对吗?”
月儿乖顺地点点头,正欲开口,房门却被轻轻叩响。
随即,松月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推门而入。
他今日着一身深青色常服,更衬得面容清俊,气质沉稳。
见到来椿也在屋内,他眼中掠过一丝细微的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笑意。
“长姐也在此处?”他走上前,先将手中药碗小心地递给月儿,“刚好撞见下人将药煎好,便顺手端了来。”
“多谢公子。”月儿怯生生地接过药碗。
松月在这才转向来椿,语气略显无奈:“我本想着来问问月儿姑娘那日遇刺的细节,也好尽快捉拿凶徒,大家方能安心。”
“看来,长姐已先我一步,同月儿姑娘谈过了?”
来椿闻言,故意蹙起眉,语气中含着善意的调侃:“你呀,人家姑娘伤重未愈,惊魂未定,你就这般急着来问案,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松月在摸了摸鼻子,苦笑一下:“长姐教训的是,只是此案关系重大,京中几起失踪案皆与此关联,陛下亦在关注,我是想着早日破案,方能真正护得众人周全,还望月儿姑娘见谅。”
月儿捧着温热的药碗,氤氲的热气稍稍驱散了她眉宇间的愁色,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其实我也未看清太多。”
她皱着眉,断断续续地回忆,“我只记得……窗子好像忽然被风吹开了,我正想起身去关,一个黑影就扑了进来,速度极快,我还没叫出声,就被他拖到了屏风后面,那人力气很大,我根本就挣脱不了……”
显然那段记忆极为可怖。
月儿缓了很久,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我好像……看到那人抬手时,手腕内侧似乎有一个印记。”
“印记?”松月在目光一凝,声音放缓,生怕惊扰了她,“可能看清是何形状?”
月儿努力思索,不确定地喃喃:“当时他动作太快了,又很暗……我只瞥见一眼,弯弯的,像是一钩月牙?”
月牙形状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