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句阴阳怪气的议论。


    通过超能力传播到班级内每一位同学的脑中，当即就有人喷笑出声，在讲台下暗中交换幸灾乐祸的目光。


    “召唤不出梦灵的F级，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不如乖乖去念普通高中呢。”


    “本来我们星晖班就常年垫底，只能和辅助型异能的黎明班争争倒数第二，现在又把一个‘普通人’塞进来，月考的平均分又要降低咯。”


    “说真的，学校不会真把我们星晖班当什么垃圾场了吧？”


    “……”


    当着班主任和当事人的面儿，这种沆瀣一气、暗度陈仓的“班级悄悄话”显得异常刺激。


    得到同学们或明或暗、或赞同或“钦慕”的注视，异能为‘心音’的男生愈发来劲儿，他在课桌下握着‘信号发射器’样式的梦灵，故作老成地叹气：


    “逃不过垃圾回收的命运！唉，又是一个被电视上的英雄情结荼毒的少年啊～”


    一声冷哼。


    讲台上的桌子猛地被砸响，力道之大、震得板擦粉笔课本纷纷扬扬。待物品噼里啪啦坠落时，台下学生皆是脊背一紧。


    只听粗哑的嗓音铁凿子般犀利，一字一字道：


    “说得好像你当初报名不是因为幼稚的英雄主义一样。”


    语毕，星晖班班主任，融衔枝握拳的手青筋跳起，嗤笑一声。


    “敢当着我的面搞小动作……一个暑假不见你异能没精进，胆儿倒是肥了。浮、念、心。”


    猝不及防被点名，男生大惊失色：“融老师你怎么知道！我明明‘屏蔽’你——”


    “屏蔽我？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


    融衔枝高大魁梧，召唤出的梦灵却意外的纤细，她结实的手指一一合拢，教室地板上骤然升起无数铁丝，交织成柔细而坚韧的链条。


    “你奶奶我用链接系异能跟梦魇战斗时，你还在树坑里用尿和泥呢！”


    一声惊呼，浮念心猝不及防被链条倒吊而起，悬挂在天花板上，摇晃着大哭。


    “错啦错啦我错啦！呜呜呜呜融奶奶……”


    “咦惹！你眼泪滴在我《梦灵召唤与控制》的课本上了！”


    就在底下的学生嫌恶地“避雨”时，铁链再次抽动，狠辣而灵活，将十余人五花大绑成了猪肉店的商品。


    一时间，哀嚎和求饶声此起彼伏。


    “刚不是呲着个大牙乐么？现在怎么不笑了？”


    融衔枝凉凉道。


    “不笑了！以后都不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再也不让浮念心在我脑子里放屁了……”


    “对不起转校生同学，我们真的知错了！”


    修理了调皮捣蛋的学生，融衔枝扭头望来，黝黑而刚毅的面容微微缓和了神情。


    “不用在意那些话，每一位异能者都经历了九死一生的梦魇方才觉醒能力。你们都是国家的珍宝。”


    “……”


    闻言，少年微动。凌白的眼眸轻轻抬起，被镜片的反光遮挡，宛如湖面上一闪而过的蜻蜓。


    “况且——”


    融衔枝再次狠砸了下讲台，锐利的眸光扫过时，不仅被吊挂的几人老实闭嘴，就连其他人的呼吸声都微弱了几分。


    “宗灵同学并非召唤不出梦灵。”


    “经鉴定，她的梦灵名为‘无形’。”


    “能力待开发，方向是链接。这么说来……和你同系啊，浮念心。”


    融衔枝掀起眼皮，冷哼道：“指不定没俩月就超越你的评级了。”


    浮念心当即不服，在空中乱蹬腿，“我再不济也是个D级天赋呢，只是不属于日曜班和月曜班那样的战斗系——啊疼疼疼错了错了！”


    “天赋等级是最次要的，没有废物的梦灵，只有不合适的用途。”


    融衔枝语重心长地说罢，大掌和蔼而强劲地拍拍少年的肩膀，身姿单薄的少年微微晃了下。


    “好了，宗灵同学，你就坐那儿吧。”


    铁丝指向靠窗的一列。在那锋利的冷芒下，即将和厌灵成为同桌的男孩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


    闵宜春一个紧张，不慎用小臂将还停留在论坛界面的手机吞进胃里。


    等到班主任收回梦灵，他才暗暗松了口气，将手机“吐”出。下一刻，冷冽干燥的气息填补了他身侧的空缺。


    闵宜春抿唇，偷偷启用‘变形’梦灵，从脑侧睁开一只眼睛。


    被抓了个正着。


    “！”


    眼球吓得缩回喉咙里。他蓦地打了个嗝儿。


    透过角膜和晶状体的光线，仿佛还残留了像素光点在视网膜——


    新同学的位置迎着光，侧眸望来时，少年的面部线条干净冷然，宛如溶洞里的冰晶。


    黑框眼镜遮掩下的瞳孔深邃幽微。


    “……”


    “系统，我在目前这个世界的人气值有多少？”


    【0%】


    ——竟然是三个世界里数值最可观的。


    厌灵支着下颚，垂眸看好心同桌共享的《梦灵召唤与控制》课本。


    脑海中，系统进行着人气值小结：


    【测试服关闭后，截至目前，您在游戏《欲望环》中的人气值为：-1580%】


    【第174章发布后，截至目前，您在小说《诡仙录》中的人气值为——】


    【-34%】


    “……”


    513挠了挠不存在的脑壳，解释道:


    【先不提游戏世界。仙君，您别看小说世界的人气值还是负数，但已经算飞跃式增长了。】


    【主要因为‘宋灵’此前的圣母人设太过深入人心，再加上论坛里有人猜错了您的身份，进行了错误的风向引导。】


    【除非您的后续行为满足帖子里的推测，否则那些讨论度都无法转化为您的人气值。】


    当然，想也知道厌灵是不会变成男主林镇阳的分.身或母体的。


    【没关系，】513乐观道：


    【等您在下一章剧情里成功召唤并驯服恶鬼，一定会彻底颠覆柔弱圣母形象，人气值一跃为正数！】


    厌灵没有纠正它：她不打算颠覆圣母形象。


    她眸光微转，看向窗外。操场上，日曜班和月曜班正在进行对抗训练。


    高爆发性的元素系异能炫目漂亮，火冰雷金……宛如一首曲调华丽的乐章。


    穿插着“重音”与“低音”，物质系异能的巨剑、擂鼓、流沙，活体系异能的白狮、翼马、鹰隼。


    其中赫然有一位金红色头发的少年，迎风飞扬的蓬松短发好似熊熊燃烧的火焰。他面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意气风发地躲过冰箭、雷击、巨剑的砍杀与白狮的撕咬。


    带着半指手套的手掌轻巧撑在绞杀而来的沙蟒身上，稳稳站上最高处的越野障碍。


    他始终挂着笑意的、唇型漂亮的嘴巴开合，似乎说了什么告别的话，然后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


    嘣的一声轻响。


    下一瞬，围攻他的梦灵周身骤然烧起爆炸的烟火。连成一片，全军覆没。


    远远的，将教学楼的窗玻璃都映上绚烂的、火烧云似的色彩。


    “……不愧是上一届联合学院杯的冠军得主啊。”


    同样上课走神的后桌传来一声艳羡的赞叹。


    “唉。”另一人搭话，“你不也是火元素的异能嘛？看了那么多遍他们小队夺冠的视频，就没学到什么？”


    “别开玩笑了！那可是——”


    原星阑。


    在班主任巡视而来的目光中，后桌的男生立即噤声。


    没能被放过。


    “起来，回答我。”融衔枝狠狠拍了下黑板，“除了我刚才讲的几种常见类型梦灵，还有什么不常见的？”


    男生支支吾吾：“……怎么说来着、人？人类型？”


    “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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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惨叫一声，毫不留情地被铁链吊起。


    “是类人型！”


    “罚你回去把这一章节抄一百遍。”


    “还人类型……是不是看一些奇怪的超级英雄小说和电视剧把你脑子看傻了！？”


    “根本就没有人型梦灵！！”


    “…………”


    厌灵收回目光，心中一动。


    虽然是第一次降临这个世界……


    “我在游戏世界看过这部动漫。”


    细碎的发丝间，透出她平和的目光，缓缓扫过操场上活力四射的的少年们。


    她回忆道：


    “在那个制度崩坏的游戏世界，娱乐作品基本都是突破底线的大尺度，这部动漫却是独树一帜的童话向。”


    没有色.情卖肉的镜头、没有血腥暴力的情节、没有苦大仇深的主题。


    【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的信念、纯洁友情的羁绊、永远绝处逢生的主角团……果然是毫无阴霾的热血少年漫呢。】


    【所以第一季播出后，才相当受关注啊。】


    513应和。


    【可惜，人性是矛盾的。】


    【在阴暗潮湿的角落腐烂已久的人，被光明温暖吸引的同时，也会感到无法忍受的刺痛。】


    “……”


    厌灵伸出指尖，无人能察觉的‘无形’梦灵，丝线般蔓延开来，接住一点被风送来的、微弱的火星。


    【生长在罪恶都市的观众接受不了大圆满的故事。】


    【所以第二季不再是童话故事了。】


    视线里是真实世界中原星阑灿然的笑脸，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动漫结尾时金红发少年染血的脸与失去光泽的眼眸。


    两张相同又相悖的面容闪回交错。


    厌灵盯着指尖那点逐渐暗淡的火星，淡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当我毁灭《欲望环》世界时，正在播出的《爱丽丝》第二季也走向了世界毁灭的结局。”


    “……”


    【何尝不是一种互文。】


    513感叹完，语气一转：


    【好在《爱丽丝》这一次的故事线有您参与。】


    【您就是最大的变数。】


    悬停于指尖的火星竟然将‘无形’的丝线染红了些许，竟使得那神秘未知的梦灵显形片刻。


    转瞬间，熄灭。


    远处的操场上，被人群环绕的原星阑忽而一愣，似有所感地昂头望来。


    “……”


    一无所获。


    【您的化身虽然只是动漫中的炮灰路人。】


    【但您一降临这个世界就驯服了SSS级梦魇，觉醒成为了异能者。】


    【身价大涨。】


    513:【哦我是说那个沾了您光的SSS级梦魇。】


    厌灵：“……”


    【祂不再是一个扁平的怪物，而一跃成为供您驱使的鹰犬。】


    513咂巴着嘴感叹：【真是身价大涨。】


    下课铃响。


    【哦，说曹操曹操到——身价大涨的鹰犬来了。】


    “转校生！你哥找你——”


    同班同学兴奋地帮忙通传。这一嗓门引来了全体同学的注意，一双双眼睛亮得像夜里的猫。


    谁！？


    谁找谁？！


    “……”


    宗灵的哥哥——宗问澶。


    是人尽皆知的拥有SSS级异能的天才。


    也是不为人知的、宗灵召唤出的人型梦灵。


    亦是513口中被厌灵驯服的SSS级梦魇。


    原故事线中毁灭世界的元凶。


    “……”


    此刻，他就站在人来人往的班级门口，长身玉立，一双如漠漠霜雪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来。


    毒雾砌成的山峦似的压迫感。


    只有厌灵知道：祂并没有被她驯服。


    ……祂是一条伺机叛主的疯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