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抬眸看着萧野，那双总是蕴藏着深意的桃花眼此刻只有让她感到安心的色彩。


    她很少将事情交托给别人。


    但此刻，看着身侧蜷缩着还需要安抚的顾从安，再看向车外显然需要周旋应付的场面……


    她极轻地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


    似乎觉得不够，在那句“好”之后，她又几乎听不清地补充了两个字：“谢谢。”


    这声谢谢很轻，却让萧野眼底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他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弯了一下，随即关好车门，转身迎向那群匆匆赶来的人。


    他挺拔的背影挡在车门前，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混乱与压力都隔绝在外。


    车内，南栀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顾从安身上。


    车外是隐约传来的对话声，南栀充耳不闻，只是轻轻拍着弟弟的背。


    “没事了。”她说，语气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极淡的缓和。


    王妍。


    这个名字，她算是再一次记住。


    她已经给过王妍一次机会，是对方不珍惜！


    车内，南栀的目光落在窗外。


    警灯闪烁，人影晃动，映在她平静的眼底，却掀不起一丝波澜。


    顾从安靠在南栀身侧，身体的颤抖幅度减小，但指尖仍轻轻揪着南栀的衣角，似乎这样能够给他力量。


    车外，两名民警正朝这边走来，年长那位敲了敲车窗，态度还算客气：“顾从安同学？我们需要带他回局里做个详细笔录，了解具体情况。”


    此刻在场算得上是顾从安监护人的似乎只剩南栀了。


    她摇下车窗，夜风瞬间灌入，吹起她额前几缕碎发。


    “他状态不稳定，需要休息。”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抹强硬。


    “我们理解，但程序上……”民警面露难色，试图解释。


    就在这时，另一边的萧野绕了过来。


    他指尖捻着佛珠，步伐不疾不徐，却自带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原本就有些紧绷的气氛微微一滞。


    他站定在南栀的车窗前的位置，无形中将她和车内的顾从安护在后方。


    “民警同志，辛苦了。”


    萧野开口，声音磁沉温和，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孩子受了惊吓，刚缓过来，情绪还不稳定。这个时候带他去警局，在陌生环境里反复询问细节，恐怕会二次刺激，导致他的状况更糟。”


    “不如等明天，他情绪稳定些，由家长陪同，再去局里配合调查？或者，如果需要初步情况，现在也可以先询问作为发现人的我和我的未婚妻。”


    他语速平缓，条理清晰，既表达了配合的意愿，又点明了潜在风险，让人难以强硬拒绝。


    萧野甚至还微微侧身，让民警能看到车内明显惊魂未定的顾从安。


    两位民警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接到的指示是尽快找到人并了解情况，但若因询问方式不当导致孩子出问题，责任谁也担不起。


    眼前这个男人气度不凡，言语间滴水不漏，显然不是能够惹得起的。


    “……好吧。”年长的民警最终点头，“那请家属明天务必带他过来一趟，今晚先让孩子好好休息。”


    恰在此时，校长满头大汗地挤了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连声道歉。


    “顾小姐，实在对不起！是我校管理疏忽，才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已经严厉批评了值班的保安和相关的老师，我们一定深刻反省！”


    萧野目光淡淡扫过去，并未接话，指尖的佛珠缓缓转动了一下。


    南栀却看向校长，直接问道：“王妍。学校是否知情，并有意包庇？”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得校长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如纸。


    他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哆嗦着，仿佛惊骇于他们竟然这么快就精准地摸到了这个名字。


    不过想想也是，顾从安又不是傻子，肯定会说出是谁做的。


    “王妍同学？这怎么会？”校长语无伦次，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后背，“顾小姐，您这话说的，我们学校绝对没有包庇任何学生的行为！这一定是误会，肯定是误会！”


    他吓得魂不守舍，几乎要站不稳，脑子里飞快盘算着王妍父亲的身份以及眼前这位显然更不好惹的人物，只想拼命解释撇清，却因为惊惧而显得漏洞百出。


    萧野将他的失态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并未言语，只是那眼神仿佛已看透一切虚伪的掩饰。


    校长在那目光下几乎站立不稳，额上刚擦净的冷汗又密密沁出一层，只能不住地点头哈腰，语无伦次地保证。


    “顾小姐，您位放心！这件事学校一定追查到底，绝对会给从安同学一个公正的交代！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萧野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副谄媚而惶恐的嘴脸，转向南栀，声音沉静：“先送从安去医院检查，这里留给警方处理。”


    南栀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揽着顾从安的手臂却稳而有力。


    黑色的迈巴赫无声地滑入夜色，将现场的喧嚣彻底隔绝在外。


    车内，顾从安裹着萧野宽大的外套，蜷缩在南栀身边，抽噎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偶尔控制不住的生理性轻颤。


    南栀身上的温暖驱散了他的寒意，也似乎稍稍安抚了他受惊的情绪。


    南栀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有些冷硬。


    她拿出手机，悄无声息地调至录音模式，然后轻轻拍了拍顾从安的背，声音比平时放缓了些许，但依旧直接。


    “从安，告诉我，王妍她们具体对你做了什么？”


    顾从安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地开始叙述。


    从如何把他骗到仓库，又如何将他如同垃圾一般丢在地上羞辱，再到对他施加暴力殴打……


    一桩桩，一件件的细节说出后，让车内的气氛变得凝重。


    南栀安静地听着，面上波澜不惊，只有搭在膝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愤怒对她来说是一种陌生的情绪，此刻却像冰冷的岩浆，在她心湖底处缓慢堆积。


    萧野透过后视镜，将她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