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活阎王(三)
作品:《青城客栈》 熊图喘息着道:“劳烦青娘子带上我的信物前往长宁军,告知周副军使——易溪盐枭作乱。他知道该怎么做。”
我打量他道:“信物在哪?”
熊图面色苍白如纸,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窘迫:“中衣左侧夹层。我有些脱力,你能不能——”话未说完,双目微阖,似乎连说话的气力都已耗尽,只剩胸口微弱地起伏。
我二话不说,掀开被褥,从其胁下内襟系带起始,一路往下,捏至中衣腰侧,果然触到形似印章的硬物,正待探手取出,倏而听见院外传来一声乌蒙马的长嘶。
我暗松口气,赶紧缩回手,将被子拉回,对熊图道:“稍候!”迅疾起身,奔向门口。
“青娘子!”来的是韦济、郭成,还有一队巡检司的弓兵。
“你们可算是到了!”我招手唤过林钟,让他领巡检司的人去大青岩查看现场,又对韦济道,“韦知州,快随我来。”
我将韦济带到封峤屋子,刘玉正在给熊图施针,见我俩入内,一边收针,一边叮嘱道:“切记伤者需卧床静养,不可再耗心力。”
韦济颔首:“有劳刘大夫了。”
“不碍事。”刘玉转身退出屋子,轻轻掩上门扇。
熊图眼皮微抬,虚弱出声:“来者可是——”
韦济走到床畔,执手行礼:“悦州知州韦济参见泸州知府熊大人。”
“济周,果真是你!”熊图眼神骤亮,挣扎着便要起身。
韦济见状,连忙架住他道:“小心!”
“你来得正好!”熊图眼底戾气大盛,咬牙切齿道,“持我的符节,速去长宁军调三营精兵,沿八亭道一亭一亭推过去。我要那些私盐贩子死无葬身之地!”
“伯通,你冷静一点。”韦济恳切道,“此番易溪动乱,有不少灾民被裹挟其中,剿逆尚需慎重。”
“济周,你有所不知,这些盐枭装备堪比官军,再不清剿,必酿巨祸。”熊图探手入怀,吃力地在衣襟内摸索。
韦济按住他的手道:“伯通!”
熊图眸色冷厉:“韦知州,你要抗命?”
欸,还真是个“活阎王”……
我不动声色走向床头,一记手刀劈向熊图后颈,迅速扯开他的衣襟,挑出兵符印信,掷给韦济。
“喟。”韦济轻吁一声,将符节揣入怀中,“他还重伤着呐,你下手也太重了些。”
我瞥一眼晕死过去的熊图,不以为然道:“没事,有刘玉在,他死不了。这里交给我,忙你的去吧!”
韦济告辞而去,我在屋子里守到下半夜,发现熊图有苏醒的迹象,便故伎重施,再次将其劈晕。
没想到早间,封峤愁眉苦脸跑来,“活阎王”怕是又要醒了,问我该怎么办。事不过三,我担心把人劈出个好歹,只好让槐序去燕子坪,向刘玉讨主意。
刘玉拟了个方子过来,再三嘱咐,此药不可久服,否则,恐对头脑有损。
第三日临晚,郭成路过客栈,给众人带来了好消息——韦济剿抚兼施,易溪之乱,已然平定。
高兴之余,想起亦已昏睡数日的熊图,我忙让槐序把今晚的汤药停了,刘玉手写的的方子一并烧了。
翻过一日大早,我正在院子里喂鸡,槐序和封峤激动地赶来报信——熊图醒了。
“活阎王”的事业心挺重,见着我第一句话便是问:“盐枭可曾伏法?”
我颔首回道:“匪首已遭生擒,提刑司的长官将其解往梓州问罪了。”
熊图面上流露出欣慰之色,旋而眉头又是一紧,追问道:“那些跟随他的暴民,如何处置了?”
我微微一哂:“知府大人,哪来那么多暴民?不过是些被匪类蒙蔽的饥民。
“盐枭诓骗他们——说是入伙有饭吃、有衣穿,便呼啦啦跟过去了。寒微百姓,若非实在活不下去,谁愿意提着脑袋与官府作对?
“这套路,就如同当年的封峤被骗进假天师道一样,人走投无路的时候,脑瓜子哪有那么清醒。
“如今贼首已擒,追随的流民尚未铸成大错。韦大人做主,发放了一些种子口粮,令他们即刻归家,人已经散了。”
听我言罢,熊图疾首蹙额:“糊涂!济周糊涂!西南夷生性凶蛮懒惰,一旦尝到甜头,日后再逢机会,定会如法炮制。一而再,再而三,敲诈官府,索求无度!”
我沉下脸道:“熊大人,敢情我们这些僚人,在你眼中压根不能算人,是吧?”
熊图神色一凛,拱手道:“抱歉!熊某失言,还望青娘子见谅。”
我冷哼一声:“不见。”正欲离去,封峤跑过来道:“姑,韦大人来了!”
来得正好,赶紧把这“活阎王”提溜走……
我斜睨熊图一眼,吩咐封峤:“将知州大人请到这里来。”
须臾,韦济入内,朝熊图执手行礼:“熊大人,可见好了?”又转向我道,“这几日,多谢你们青城客栈帮忙照拂知府大人。”
“韦大人言重了。”我皮笑肉不笑应声,“熊大人固边安民,我们西南夷人对他可是感恩戴德,哪敢再担一个‘谢’字。青城先行告退,二位大人慢聊。”言罢退至屋外,虚掩上门,身后遥遥传来二人争执的声音。
“韦济周!你赈灾的钱粮哪来的?”
“自然是出自你泸州府库。”
“你,你凭什么调我的粮?!”
“喏,还你符节印信,那天是你硬塞到我手上。”
“我令你去长宁军调兵,谁让你去泸州调粮了?!”
“熊大人明明是让下官调粮,当日青娘子也在此间,可作人证。”
“好你个韦济,我要上本参你!”
“熊伯通,你休要翻脸无情。易溪之乱,我为你省下恁多军饷,你非但不该参我,还应举荐我才是。”
刻半光景,韦济转回堂前,朝我执手长揖:“此番盐枭串联边境流民作乱,多亏青娘子发现及时,应对得当,才未有酿成巨祸。韦济在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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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州百姓铭谢青娘子恩情。”
“韦知州与我执这些虚礼作甚?”我掀了掀眼皮,垂首拨弄手底算盘,“你若是当真感谢我,赶紧把里屋那人带走。”
韦济干咳一声,低声道:“方才我提出护送他回泸州,但他说此地有现成的太医,要等伤愈再动身。”
“什么?!”我猛地抬头,瞪向韦济,糟心道,“他不是喜欢清静吗?你把人送道观去好了!我这里人来人往的,不适合养病!”
“清风观、筠连镇,我俱曾向他提及,可是——他只肯留在此地。”
“不是——”我把算盘珠子抠得啪啪作响,“你把他带到刘玉那儿去,横竖别撂我店里!”
“我并非没这么想过,”韦济面露歉意,语气诚恳道,“燕子坪虽近,但毕竟是‘戎管’流人驻地,上刘玉那求治的僚民又多,若是一个不慎,起了龃龉,只怕会牵连无辜。这才是你我最不愿意见到的。”
韦济所言,不无道理。
我一把推开算盘,闷声道:“这笔帐,我日后再与你算!”说着,朝向院内,高声唤道,“封峤,送客!”
目送二人步出客栈,想到接下来的许多日子,仍要与那“活阎王”朝夕相对,心内便觉不甘:都怪林钟,捡了这么个东西回来!
竹筒内新插的蜀葵明艳耀眼,我忿忿揪下一朵,找寻林钟的身影,忽而瞅见他从惯坐着的角落起身,悄无声息地朝门口走,便瞄准他的侧脸,甩手将花掷出。
林钟偏头,扬手接住,慢吞吞走过来,将花重又插回竹筒:“东家,这花又没得罪你。”
我嗔道:“你得罪我了!”
林钟瞥我一眼,半转过身:“我说埋了,你又不肯。”
“你怎么说话呢?!”我操起算盘要砸他,偏他也不躲,只得半道换一只手,呼向他的肩背,结结实实一巴掌,疼得我骂道,“喟!要死了!你绷那么紧做什么?!”
林钟敛目,轻声道:“是你太用力了。”
“我——”我摁了摁额角,“槐序!去把新出的蜀葵苗全掐了烧汤!一片也别留!”
近晌午时分,槐序蹦蹦跳跳跑过来道:“干娘,你看——”
她摊开手掌,掌心各有一枚鸡蛋。我笑道:“呦,这几个月的黍子没白喂。”
“干娘,把这两个初生蛋加到夕食的蜀葵汤里吧,再滴上几滴香油,一定很好吃!”
隅中那会,刘玉曾来问诊,特意关照——“活阎王”气血两亏,若是一日两餐,恐怕要将养好些时日,最好再加一顿午食,方利于复健。
念及此间,我忙道:“不用,葵菜汤还是原汁原味的好喝。这两只鸡蛋拿给封峤,让他去厨房蒸一碗蛋羹,给他屋里那位送去。”
“啊——”槐序拖长的尾音里透着不甘,“两个全给他吗?就不能留一个我们自己尝尝吗?”
“唉——”我叹气道,“想要他早些离开,就得让他尽快把伤养好;想要他快点好,就得给他多吃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