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茉儿大脑一片空白。


    她发誓，她从来没有给通讯录的联系人这样备注过。


    可“天下无敌小可爱宝贝”的号码，和娅娅的录音铃声，确实出现在她的手机里了。


    这比被陌生小孩错认成妈妈更诡异。


    电话自动挂断，来电铃声也停了下来。


    萧茉儿缓了片刻，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娅娅泪流满面看着她，委屈巴巴，怯生生喊声：“妈妈。”


    她想扑到妈妈怀里，跟妈妈诉说昨晚怎么也叫不醒她后的恐惧。


    她想抱抱妈妈，想问妈妈痛不痛。


    她想跟妈妈道歉，跟妈妈说，以后再也不过生日了。


    那样，爸爸就不会生气打她们了。


    可她不敢。


    妈妈好像不记得她了。


    她怕说这些话会吓到妈妈。


    萧茉儿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不死心地回拨了娅娅的号。


    很快，娅娅的小天才手表，响起了备注为“妈妈”的来电。


    “……”


    萧茉儿以前帮人设置过小天才电话手表，知道小天才需要提前存入号码才能接打。


    她的号从来没有绑定过小天才号，现在不仅能接到，还打得通。


    再诡异，再难以置信，也是既定的事实。


    萧茉儿深吸了口气，收好手机：“娅娅，你今年几岁了？”


    她终于不再否定自己，娅娅开心地擦掉脸上泪水，哽咽着回道：“娅娅昨天刚过四岁生日。”


    “昨天是你生日？”


    “嗯。”


    怕她不信，娅娅点开小天才相册，把昨晚拍的生日蛋糕给她看。


    “娅娅拍了照片。”


    六寸大的机器猫奶油蛋糕上插着一根数字4的蜡烛。


    蛋糕裱花歪歪扭扭，机器猫也变了形，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是失败品。


    继续往后滑，是身穿家居服，围着围裙的“她”。


    站在乱糟糟的桌台前，忙碌的同时，沾满面粉的手，在面前的iPad上滑动看教程。


    倒是很像她自学做菜时手忙脚乱的样子。


    是她的脸。


    又不像她。


    照片里明显更成熟，也更憔悴。


    萧茉儿心绪复杂地点开照片详细信息，拍摄时间：2030年12月15日13:45:11。


    是当下时间的五年多以后。


    “你说的昨天，竟然是12月15……”


    萧茉儿不敢相信地嘟囔。


    娅娅小心翼翼观察她，小声问道，“妈妈你真的不记得娅娅了吗？”


    “……”


    萧茉儿琢磨着怎么回答不伤害小朋友时，跑腿打来了电话。


    她交代了具体位置，边往外走，准备去拿衣服。


    以为又要被抛弃，娅娅也不管自己还在洗手台上，下意识追了上去。


    “妈妈！”


    “小心！”


    萧茉儿魂都要被她吓没了。


    “你怎么……”


    脱口而出责备的话，在接住娅娅，被她颤抖的小身子紧紧抱住的瞬间，戛然而止。


    “娅娅会听话，妈妈不要走。”


    娅娅抱着她脖子，哽咽着哀求道。


    萧茉儿摸了摸她脑袋，无力地解释道：“我只是去门口给你拿衣服。”


    “跑腿买的衣服到了！”


    她迟迟不见人，外卖员在门外喊了一嗓子。


    萧茉儿只好抱着娅娅去拿衣服，再去隔间换。


    无痛喜当妈，并不是一件高兴的事。


    萧茉儿其实早就在心里报警一万次。


    可比起娅娅一个四岁孩子突然离开父母，莫名其妙来到几年前的陌生地方。


    她这点“惊吓”根本算不得什么。


    “娅娅。”


    给孩子绑好头发，萧茉儿斟酌着词，小心问道，“你知道你妈……我多少岁吗？”


    娅娅虽有疑惑，却还是乖乖回答：“妈妈二十七岁。”


    萧茉儿不自在地牵起了她的小手：“但是呢，我现在只有二十二岁哦。”


    娅娅困惑眨了眨眼睛。


    二十二岁的妈妈，不也是妈妈吗？


    “二十二岁的现在，我还没有跟爸爸结婚，娅娅也还没有出生。”


    洗手间里没有其他人，萧茉儿简单明了地说明当下情况。


    “刚刚没有认出你，是因为我还不知道以后会有娅娅这么可爱的女儿。”


    “很抱歉，吓到你了。”


    妈妈终于不否认她了。


    “妈妈呜呜……”


    娅娅猛地扑到萧茉儿怀里，再次嗷嗷哭了起来。


    她其实没太能听明白，只知道，妈妈答应过她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妈妈这样说，就代表不会再抛弃她。


    所以不管是二十七岁，还是二十二岁，都是她的妈妈。


    只要妈妈不消失，不要不理她，永远陪着她就够了。


    萧茉儿身子僵了下，抬起的手缓缓落在娅娅的后背，脑袋上，轻抚，安抚她。


    “对不起。”


    似要把从昨晚开始的不安全数倾诉出来，娅娅哭得撕心裂肺。


    不大一会儿，萧茉儿肩膀就被泪水打湿，黏糊糊的。


    她一句没提，只是耐心安抚，陪伴。


    娅娅哭声逐渐平息下来，萧茉儿才试探问道：“娅娅，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再怎么没人，也是厕所。


    “嗯。”


    娅娅闷闷地应了声，松开手，从她肩上抬起头来。


    萧茉儿笑着拿纸巾给她擦脸上泪水：“都哭成小花猫了。”


    娅娅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


    将小兔子连体睡衣装购物袋，收拾好，萧茉儿牵着娅娅出去洗手洗脸。


    最后擦手时，她视线再次落在小天才手表上：“娅娅，可以告诉我，爸爸叫什么吗？”


    相册里的照片都是娅娅自己拍的。


    有幼儿园做的手工，路边小花小草，看的动画片，去游乐场玩，吃的喝的。


    唯独人物照，只有她一个。


    孩子过生日，父母理应都在，亲子间刚亲密互动完，正是孩子依赖家长的时候，出事后下意识找爸爸妈妈是常态。


    娅娅却不仅没找过爸爸，甚至连脱口而出的喊爸爸的行为，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孩子习惯爸爸缺席的表现。


    娅娅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再次陷入了沉默。


    “那你，手表里有爸爸的号码吗？”萧茉儿换个方式问道。


    娅娅摇摇头。


    萧茉儿心里咯噔一下。


    真的离婚了？


    还是爸爸没了？


    她和祁晟寒的缘分，竟这么短暂吗……


    失落感弥漫开，娅娅敏锐感受到，忐忑地眨巴了下眼睛，支支吾吾说：“爸爸不回家。”


    萧茉儿：“……”


    那跟离了也没差多少了。


    “嗡——”


    恰在这时，祁晟寒打来了电话，说准备过来了。


    试订婚礼服当天，得知跟订婚对象没有好的未来，说完全没影响，那是假的。


    萧茉儿心不在焉应付几句：“你小心开车，我在一楼等你。”


    挂了电话，萧茉儿蹲下身子，平视娅娅的眼睛：“娅娅，我等下要跟……朋友去试衣服，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妈妈去哪里，娅娅就去哪里。”


    “……但是呢，我们要先约定一下，有第三个人在的时候，你先不要喊我妈妈，喊阿姨，好不好？”


    娅娅只听进去最后一句：“只有我们两个就可以叫妈妈吗？”


    “对。”


    萧茉儿举起小拇指，“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你想叫多少遍都可以！”


    “可以跟我约定吗？”


    “可以的。”


    娅娅举着小拇指跟她拉钩，肉嘟嘟的脸颊上，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谢谢娅娅。”


    收拾好东西，萧茉儿头疼地牵着娅娅离开洗手间。


    祁晟寒已经知道她“捡”到一个孩子，还能用父母暂时没办法来接搪塞过去。


    可家里那边要怎么交代？


    她突然带回来一个孩子，爸妈肯定会吓到。


    还有亲子鉴定，不管怎样，还是要做的……


    萧茉儿苦恼后续安排，完全没注意到娅娅脸上的抗拒和慌张。


    妈妈要去见爸爸。


    可是爸爸是坏蛋，会打她们。


    娅娅想保护妈妈，不想让妈妈去见爸爸。


    如果她跟妈妈说，妈妈会相信吗？


    要是有人能赶走爸爸，保护妈妈就好了……


    这样想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视线里。


    娅娅脚步一顿，睁大了眼睛。


    “嗯？”


    萧茉儿被拽着也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怎么了？”


    只见一个男人被众人拥簇着走出电梯。


    他比同行人高出半个头，五官立体优越，清隽矜贵。


    单手插兜，长腿如走T台般稳健优雅，散发着一种冷傲疏离的气场。


    身后的人保持一两步距离，毕恭毕敬地跟他说着什么，他偶尔侧头应一两句。


    独特的气质，想忘也忘不了。


    是祁晟寒的小叔，祁然。


    这时，娅娅突然松开她的手，朝着祁然跑过了过去。


    “娅……”


    “爸爸！”


    “什，什么？”


    “啪嗒”一声，背包和购物袋全部掉地上。


    萧茉儿眼前一黑又一黑。


    娅娅的爸爸是祁然？


    不是祁晟寒不负责任，背叛了她和娅娅？


    是她跟祁晟寒的小叔搞在了一起？


    并在一年后就生下娅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