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晚自习下课还有三十分钟，大家写题的写题，打哈欠的打哈欠，只有一个人例外。


    温笙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在又偏头望向窗外，盯着走廊上来回巡查的老师，直到那道身影慢悠悠拐下楼梯，彻底消失在视线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张琴察觉到她动作，小声问：“你干嘛？”


    温笙：“去趟厕所，肚子不舒服，我等等上完厕所直接回宿舍。”


    说完，还特意从书包里抽了几包纸巾握在手里，抱着肚子蹑手蹑脚出教室。


    前排几个埋头写题的同学压根没注意到，倒是后排的李清妙抬起头，眼神一下子锁定准备偷溜的人。


    她忽然想起李长水那天一脸坏笑对她说的话：


    “我和你说，这两人绝对有问题，你就等着抓现行吧。”


    李清妙眯起眼睛，盯着温笙鬼鬼祟祟的背影，心里立刻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不会吧，不会真让李长水说中了？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发出“吱呀”的声音，在安静晚自习的教室里尤其明显，前排同学纷纷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李清妙尴尬地笑了笑，随口编了个谎：“咳，我......我水喝多了，去趟厕所！”


    众人一脸“哦——”的表情，没再理她，又低下头写题。


    李清妙心里打定主意要跟上温笙，小跑冲出教室，连拿纸巾装一下都忘了。


    刚转过走廊拐角，差点和一个人正面撞上，她急忙停住脚步，抬眼一看，对方正是李长水。


    “李清妙？！”


    “李长水？！”


    两人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


    场面一度很尴尬。


    李长水反应很快，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问：“你也是追温笙出来的？”


    李清妙被戳中心思，但很快又反问：“那你呢？你怎么下楼跟踪温笙？你不是应该去找许家宁吗？”


    “你以为我愿意啊？许家宁那家伙很贼，知道我会跟踪他，第三节晚自习就干脆没来！”李长水说。


    李清妙愣住了，半天才问：“什么？许家宁这个大学霸居然会翘晚自习？”


    李长水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呵，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他周末白天经常不在宿舍，我问他去哪，他说去书摊或者图书馆学习去了。”


    李清妙下意识就接了一句：“温笙也是啊！她周末也老往书摊跑，或者说去图书馆学习了，不过她确实很爱学习......”


    话一说出口，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等、等等！哥，许家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周末去书摊的？”


    “上学期啊。”


    两人对视一眼，脑波对上后，眼睛同时亮了，惊天大瓜！


    李清妙差点没忍住直接喊出来，李长水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嘘！还在晚自习呢！”


    李清妙手忙脚乱去捂住李长水的嘴巴，生怕他也憋不住喊出声来。两人四只手乱七八糟地糊在对方嘴前，互相瞪眼，狼狈得不行。


    好不容易松开，李清妙急得压低声音追问：“那他们现在在哪啊？你知道吗？”


    李长水也很苦恼：“如果我知道的话，我还用得着下楼跟踪温笙吗？”


    李清妙恨铁不成钢：“他就没有透露什么吗？”


    “透露倒是透露了，”李长水挠挠后脑勺，“他说三楼不错，位置还是我和他一起去踩点的呢，但是我刚刚去了，根本没人啊！”


    李清妙拍了下大腿，斩钉截铁道：“那肯定不在教学楼了！”


    “为啥？”


    “你动动脑子行不行！一男一女，要真在教学楼里鬼鬼祟祟，被高三下课的人撞见怎么办？温笙胆子没那么大，她肯定不敢！”


    李长水听了后，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但还是挠着脑袋问：“可要不是在教学楼，那还能在哪啊？操场？图书馆？还是食堂后面的破旧小花园？”


    李清妙走到走廊尽头，她双手背在身后，仿佛侦探登场般推理：“图书馆早关门了，食堂后面那破花园没有灯，而且虫子又多，许家宁怎么舍得让温笙去那。”


    “至于操场，更不可能。那地方太空旷，随便一个老师巡逻就能撞见，风险太大。”


    李长水被唬得一愣：“哎呦，你分析得头头是道，那他们到底在哪？”


    李清妙猛地抬手，食指直指一个方向：“就是那！”


    李长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那？那不是操场吗？”


    “错错错！”她一本正经地摇手指，眼神里写满了“你真笨”。


    “你想想，操场正中央肯定不行啊，被老师一眼就看见了，但是操场边可以啊！老槐树那么大一棵树，枝叶遮着，天一黑，简直天然掩护所！”


    李长水还是皱着眉头，保持怀疑态度：“那边离教导处近，你不是说温笙不敢被老师发现的吗？”


    李清妙冷笑一声，手指戳着空气：“你懂什么！那边有老槐树遮着，谁也看不见谁。再说了，老槐树底下新装了两张石凳，正好可以坐着聊天，比你说的破花园舒服一百倍！”


    她顿了顿，又神秘兮兮地补了一句：“而且教导主任早就下班了，我今天看见他五点五十就拎着个饭盒走了。”


    “真的假的？你咋知道这么清楚？”李长水问。


    李清妙一挑眉，得意洋洋：“因为我每天吃完饭的消食路线，就是去盯着他走没走！”


    “走走走，我们赶紧去看看。”她迫不及待地拉着对方走了。


    老槐树下。


    温笙一路小跑着，微微弯腰，手撑在膝盖上缓缓调整呼吸，胸口一上一下，周围静得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终于在约定的时间前赶到。操场附近没有灯，只靠远处教学楼透下的微弱灯光来看清路。


    她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周围，心里忽然有点没底。


    难道......他没来？！


    正这样想着，忽然有细微的脚步声从槐树另一侧传来，借着远处教学楼微弱的灯光，能判断出那是一道高瘦的身影，并且还大步朝她走来。


    直到站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距离很近，近到温笙甚至能闻到许家宁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是只有少年才会有的味道。


    许家宁低声说：“我找好了，赏月的最佳位置。”


    月光刚好从云层中探出来一缕，洒在他们两人身上，淡淡的银辉铺在他肩头，也落在她睫毛上。


    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在地面上慢慢靠近，最终在老槐树下重叠在一起。


    “哪里是最佳赏月位置？”


    温笙只要一抬头，就能对上许家宁温柔的目光。


    他没立刻回答，只微微弯下腰，与她视线齐平，眼里全是说不清的少年欢喜。


    “你站的地方，就是。”


    风从树枝间拂过，吹动她鬓边几缕碎发，他下意识伸手想替她拨，却在即将碰到时停住了。


    就在这样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呼吸的距离里，一阵脚步声突然从远处逼近，还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温笙听到声音后，条件反射性地拉着许家宁的手往树后面躲。


    两人就这么藏在树后，空间逼仄得过分，只要她稍微一抬头，额头就会碰上他的下巴，呼吸之间全是对方吐出的热气。


    她背靠树干，动也不敢动，紧紧贴在树干，他半撑在她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


    温笙屏住呼吸，不敢抬头，生怕对方看透她内心的事情。


    许家宁也没动，他低头盯着她，眼神落在她颈侧细小的呼吸起伏上，那一寸雪白脖颈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缓慢地翻涌上来。


    好想......埋进她的颈窝里，哪怕只有一秒。


    她的手还扣着他的。


    他没挣开。


    脚步声越来越接近老槐树，温笙一只手捂住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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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巴，一只手捂住许家宁的嘴，示意对方不要出声。


    掌心碰到嘴唇时，许家宁眉梢往上挑了一下。


    温笙心跳更快了，瞪了他一眼，结果对方一点悔改的意思也没有，故意地轻声“嗯”了一声。


    她干脆把手按得更紧了些，小声警告：“不准笑。”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你确定是这棵树？”是李长水的声音。


    “大晚上的，周围也没有灯，这些树在我看来长得都差不多，哥，这是槐树吗？”


    李清妙指了指这棵树：“我总觉得就是这边，我刚刚真的看到人影了。”


    树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咳。


    紧接着，许家宁走了出来，双手抱胸，嘴角噙着笑：“李长水，没想到我的烟雾弹没有成功。”


    “啥？”李长水瞪大眼睛，“你不是说三楼是最佳位置吗？我还傻乎乎在那吹了半小时冷风来等你！”


    “是啊，”许家宁说，“但我没有说要在那赏月啊。”


    李长水：“......”


    李清妙不在乎自家哥哥被坑的事实，扫了一眼四周，问许家宁：“温笙呢？”


    老槐树背后弹出一颗脑袋。


    “温笙，你在这干嘛呢......？”


    温笙清了清嗓子：“许学长说要教我夜观天象。”


    “夜观天象？”李长水看向许家宁，“你还会这个？那你倒是说说，今天天象如何？”


    许家宁不慌不忙地靠在树干上，视线却没从温笙身上移开：“月明星稀，适合许愿。”


    “你倒是会胡说八道。”李长水吐槽。


    温笙抬头望了眼夜空，又看向旁边几人，忽然笑着开口：“来都来了，不如一起赏月吧？”


    她指了指操场边的石凳，“那边视野不错，坐着也方便。”


    李清妙立刻点头：“我赞成！”


    “我也不介意。”许家宁耸了耸肩，虽然不满有人打扰，但看了李长水一眼，想说：你最好识趣点。


    李长水心领神会地冲他比了个手势，表示知道了。


    李清妙才不管他们暗地里打什么哑谜，已经拉着温笙坐在石凳上。


    几人就这么坐在石凳上，背后是老槐树的剪影，头顶是高挂夜空的圆月。


    李长水率先打破沉默，翘着腿晃了晃，“要不我们轮流讲讲，谁小时候信过月亮传说？”


    “嫦娥奔月算不算？”李清妙抢先说，“我小时候真的给她写过信。”


    “你写了啥？”李长水来了兴趣，“是让她带你飞走，还是让她把玉兔送给你？”


    “立马带我飞走......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参加期末考了。”


    “有人回信吗？”温笙问。


    李清妙叹了口气：“回了啊，我妈回的，说要好好学习，别想着逃离，落款还是广寒宫教育部门。”


    “哥你呢？”


    李长水：“我小时候信嫦娥会觉得孤单，然后偷偷下凡来吃我妈做的饭。”


    “然后我每次中秋节都会给她留饭。”


    众人一阵大笑，李清妙笑着说：“这点我做证，每次中秋节的第二天，家里就会多出剩菜。”


    “温学妹你呢？”李长水问。


    “我吗？”温笙想了想，“我小时候也写过信。”


    “我写给月亮，说如果它真的能听见的话，就请它把天上的星星摘一颗下来，藏在我口袋里。毕竟天上星星那么多颗，少一颗也不会被发现。”


    “结果呢结果呢？信寄出去了吗？”李清妙追问。


    “没有啊，我把它烧了，我娘说这样它就能看到了。”温笙摇了摇头。


    李清妙：“......”


    李长水：“......”


    许家宁点点头，“怪不得那天夜里，我看到天上少了一颗星。”


    李清妙：“......”


    李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