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欣然同意，林予薇便领着他们穿过走廊，来到工作室内部的小展厅，这个展厅虽然面积不大，只有正规展厅的三分之一，但经过林予薇的精心设计，却别有一番韵味。四周的玻璃展柜里，陈列着她各个时期的代表作，在柔和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里都是我最珍视的作品，”林予薇轻声介绍：“虽然空间有限，但胜在安静私密，可以慢慢欣赏，‘四季’系列在这一列。”


    王先生原本只是为未婚妻而来，但一走进展厅，他的目光就被中央展柜里的一枚蝴蝶胸针吸引。那是用贝母和钻石拼接而成的作品，在灯光下闪烁着梦幻般的瑰丽光彩，他不自觉地走近，轻声赞叹：“这就是《蝶之春》吧？我未婚妻经常提起……”


    这时，工作室的门铃突然响起，林予薇还未出声，周叙白已经站出来，语气自然地对她说：“你们继续，我去看看。”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不亚于林予薇，毕竟这个工作室的筹建有他一半的功劳，加上王先生还需要自己从旁解答问题，所以林予薇也不和周叙白客气，说声谢谢就让他去帮忙。


    王先生驻足在一个作品前，毫不吝啬地赞叹道：“难怪我未婚妻会如此喜欢您的作品，每一个作品都非常精巧，设计别有深意，改天我能带她过来欣赏吗？她一定非常开心。”林予薇微笑：“欢迎之至。”


    大约十分钟后，周叙白回来了，趁着王先生专注欣赏另一件作品的空档，他走到林予薇身边，压低声音说：“刚才的门铃是快递派送，我签收了放你桌上，还有，当时座机一直在响，我帮你接了，是小李打来的，他说联系不上你，启辰科技那边有份文件需要你亲自去签。”


    “谢谢你，叙白。”林予薇这才想起掏出手机，发现不知何时调成了静音模式，屏幕上显示着两个未接来电，她心里纳闷，自己已经把需要签名的文件都签了，怎么还需要自己过去一趟。


    "抱歉，我回个电话。"她向王先生歉意地笑笑，走到走廊上拨通了小李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起，电话那边小李的声音透着焦急：“林老师，我在拍卖行遇到顾总，他说必须今天见到你本人，加签一份艺术品保证书，否则他不签其他文件。”


    “今天一定要签吗？工作室现在有客人。”林予薇皱眉。


    小李的声音更紧张了：“本来没这么急的，但后来顾总好像心情不太好，坚持要今天完成。他说，他说明天要出差……”


    突然变得心情不好？林予薇心里有一个不好的预感，难道是顾清言故意为难自己？她还记得那晚顾清言说要“讨够本”的威胁，如果他冲着自己来，那小李没有办法完成这个事，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柔和下来：“这事不怪你，兴许顾总有其他烦心的事，你告诉顾总，我今天会过去一趟。之后你要是没别的事，就直接休假吧，按我前几天说的，带薪休假一周。”


    “林老师，您不会是要辞退我吧？”小李的声音突然变得惶恐。


    “瞎想什么呢？就是正常休假。”林予薇失笑：“我是看你最近工作任务太重，占用了你很多休息时间，眼下整好没有正在进行的项目，让你好好休息，之后忙起来，就很难给你批长假，好了，去跟顾总说一声吧。”


    小李才放下心：“谢谢林老师。”


    林予薇回到展厅，先和王先生敲定了定制设计的细节，以及初稿的交付时间，送走王先生后，周叙白还留在办公室。


    “林老师，中午赏脸一起吃个饭？”他问。


    林予薇微笑着点头：“好啊，我还欠你一顿饭呢，你今天介绍朋友过来，我欠你的人情越来越多了，你稍等一下，我还有一个电话需要打，打完我们就去吃饭。”


    周叙白：“你这说法太抬举我了，他们都是冲着你的才华来的，我给他们牵线搭桥，他们还得谢我，这么说来，反倒是我拖了你的福，不急，你慢慢处理好工作的事，你这儿的茶水好喝，我要多喝几杯。”说着，他拿起茶杯，自得其乐地自斟自饮。


    林予薇走到窗边，做了个深呼吸，打开相册，找到顾清言名片地照片，拨通顾清言的号码，然而，电话那头始终提示正在通话中，试了几次无果后，她只好发了条短信询问签约时间。


    顾清言的回复来得很快：今晚6点，翠湖苑5栋802号。


    这个地址让林予薇的手指僵在了屏幕上。翠湖苑5栋801号是她母亲名下的公寓，她和顾清言曾在那里同居了整整两年，而现在，他给的地址是802号，就在对门……他什么时候买下了那套房子？


    “遇到麻烦了？”周叙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事。”林予薇迅速锁上屏幕，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一些工作上的琐事。”她转身走向酒柜，借着倒酒的动作掩饰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指。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顾清言的出现总是能轻易打破她精心维持的平静，更令她心惊的是，在读到那个地址的瞬间，她心底竟然莫名涌起一丝隐秘的期待。


    这个发现让她握杯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八年的海外生活，她以为自己早已脱胎换骨，却原来有些过往，从未真正过去。


    和周叙白吃完午饭，闲聊间已近下午四点，林予薇借口有事告辞，回到家中，她站在衣橱前犹豫片刻，最终换下了身上的连衣裙，选了一套剪裁利落的西装，黑色高腰西裤配米色丝质衬衫，外搭一件修身西装外套，镜中的自己瞬间多了几分锐利，像是穿上了盔甲。


    林予薇独自驱车前往翠湖苑的路上，夕阳将云层染成橘红色，她摇下车窗，让微凉的晚风吹散心头那点莫名的躁动，车子驶近翠湖苑，从外头看，除了园内的绿化更高大茂盛，其余变化不大，和记忆里的翠湖苑别无二致。


    门铃只响了一声，顾清言就开了门，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棉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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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恤和灰色长裤，发梢还带着水汽，显然是刚洗过澡，林予薇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瞬间僵在了原地，客厅的陈设，从沙发到窗帘，甚至茶几上摆着的那个裂纹花瓶，都和八年前他们同居时的装修陈设一模一样。


    “进来吧。”他侧身让开。


    恍惚间，林予薇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那时她总是玩到很晚才回家，推开门就能看见顾清言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桌上永远摆着热腾腾的饭菜，哪怕她已经在外面吃过，他也会默默盛一碗汤给她。


    “先洗手吃饭。”顾清言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等吃完饭，我们再签文件，林小姐，这样的安排可以吗？”


    餐桌上摆着林予薇当年最爱的菜式：油焖大虾，酱焖龙利鱼，糖醋排骨、清炒芥蓝、冬瓜薏米汤。她和周叙白吃饭聊天到下午四点，现在完全不饿，没有用餐的胃口，但现在的顾清言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她拿捏的男孩，作为甲方，他掌握着主动权，为了能顺利拿下拍卖品的款项，林予薇只得沉默地洗了手，在熟悉的位置坐下。


    饭桌上只有筷子碰触碗盘的轻响，林予薇机械地小口咀嚼着，一边猜测着顾清言接下来的意图，一边抵抗着汹涌而来的回忆，坐在对面的顾清言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他突然开口：“菜不合胃口？林大小姐出国八年，恐怕已经变成西餐胃，吃不惯这些粗茶淡饭。”


    “菜很丰盛，味道也很好，只是……只是我在减肥。”她下意识撒了个谎。


    顾清言的目光毫不掩饰在林予薇身上来回扫过，让她耳根发热，就在她以为他会说什么暧昧的话时，他却只是皱眉道：“你胃不好，别瞎折腾，现在这样就很好。”


    漫长的用餐时间终于结束，林予薇松了一口气，顾清言起身洗了手，拿出一叠文件，到沙发上坐下，林予薇连忙跟了过去。


    顾清言看得很专注，两人之间什么话都没有说，屋子里沉默得有些压抑，终于，他看完其中一份，递过来示意她签字，林予薇接过文件，低头看桌面，却不见笔的踪影。


    “卧室书桌上有。”他头也不抬地说：“林小姐不介意，自己去取一下吧？”


    林予薇回头看了下虚掩的房门，心想，为了两百万的款项，咱们忍了，况且，她也不想和顾清言待在客厅里，气氛怪尴尬的。


    林予薇推开卧室的门，卧室里非常整洁，布置也同过去的房间一样，她回头确认顾清言还在专心看文件，进房间后鬼使神差地拉开了他的衣柜，她想看看这里有没有其他女生的痕迹，比如过夜时留下的衣服包包之类。


    林予薇轻轻拉开顾清言的衣柜，映入眼帘的是整齐排列的男士衬衫，按颜色由浅至深井然有序地挂着，西装外套都用防尘罩细心包裹，木质衣架上还残留着雪松的淡香，是她记忆中他最爱的味道。


    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以顾清言如今的地位与自身的魅力，身边怎会缺少红颜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