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不远处怪物们已经追了上来，白黎将温蒂放下，给程曦指路。


    “分头走，耳麦联系。”


    程曦还想说什么，白黎深深看她一眼，她的身影就隐没在黑暗的走廊里。


    程曦有一肚子问题，但身后的追兵已经近了，她只得咽下满腹的疑问，让温蒂走在前面，沿着白黎安排好的路径继续走下去。


    “小白姐？你还好吗”她一边跑着对着耳麦呼唤。


    “我没事。”白黎似乎还在跑。


    她在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中控室的地下居然面积这么大吗？程曦模模糊糊想着。


    要不是温蒂的背影还在身前几米的距离，程曦几乎要觉得自己已经被这座岛吞没。


    程曦的脚步忽然停下来，身后怪物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


    “小白姐？”程曦按着耳麦轻声问。


    “我没事。”


    程曦听着她安慰的话语，反而浑身一抖。


    她是仿生人，能分辨出耳麦中白黎的声音和刚刚那句没有任何差别，完全是将录制好的音效再放一遍。


    程曦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就要沿着原路返回，却被温蒂拦下。


    “教授，我得回去找她，她不是战斗型的......”


    温蒂冲她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已经来不及了。”


    “可......”


    程曦焦急的话语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了。


    脚下的地板在有规律的震颤，温蒂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程曦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们对上彼此惊疑的目光，下一瞬震动加剧，走廊剧烈地摇晃，墙壁扭曲变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拧动。


    程曦立刻伸出手护住温蒂，拽着她贴着墙边蹲下，走廊的天花板因为剧烈的震动而塌陷了，碎石簌簌落下，走廊的灯瞬间熄灭了，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过去了多久，剧烈的震动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石块滚落声和结构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程曦艰难地爬起身来，环顾四周。前方的走廊虽然已经扭曲变形，但至少还留下了可供行走的缝隙。


    而后方已经被坍塌的巨石和扭曲的金属彻底堵死。外面似乎下着雨，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潮湿的味道。


    程曦清楚自己不能再用爆破设备来开路，脆弱的结构支撑不住一次爆炸，她非但不能回去寻找白黎，反而会把自己和温蒂活埋。


    白黎看着她的眼神那么温柔，明明是人造的眼睛，却能拥有这样温柔的眼神。


    被她注视着，程曦就会模模糊糊生出一种错觉来，好像自己不是什么被制造出来的杀人工具，而是被珍爱的宝贝。


    可她正独自一人面对着黑暗和死亡。


    程曦忽然有点想哭。


    “小曦，你明白的。”


    温蒂打开了手电筒照明，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她希望你活下去，别浪费她用命给你挣回来的机会。”


    程曦扭着头看向温蒂，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她的脸颊。


    程曦抬着头向上看，她本以为是地震导致了水管破损。


    可上方只有开裂的金属棚顶，还有更上方的泥土和石块，并没有水流下来。


    温蒂捂着腹部叹息，仿生人的眼泪，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在这座岛上发生的太过频繁，她已经不会为此惊讶。


    程曦抹了一把眼泪，心口虽然闷闷的疼，心里却也清楚她们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二次余震随时可能发生。


    “教授，怎么办，我们......”


    程曦的话停下了，她流着泪的双眼微微睁大。


    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温蒂背靠着墙壁端坐在落石的碎片扎进了温蒂的腹部，鲜血缓缓浸湿了她的衣衫。


    *


    白黎右拐后刻意加重了脚步声，甚至每跑出几步，就用匕首的刀鞘敲击着冰冷的金属墙壁。


    她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杂乱的脚步声，嘶吼声，怪物的触手抽打在金属墙壁的声音。


    白黎没有回头，而是更卖力的制造噪音。


    她第一次抛却利弊，舍去理智下决定，竟然没有任何后悔或恐惧的情绪，只觉得十分痛快。


    早在发现“何塞”们会逐渐增多的时候，她就预想到今夜中一定会死一个人。


    即便温蒂没有拖过后退也不需要她的保护，白黎还没有无耻到虐到老人的地步。


    程曦当诱饵的存活率的确最高，但白黎承诺过会让带她走，她说过无数的谎，但她这一次绝不食言。


    接收器灵敏地分辨出追击过来的脚步声，不多不少，正好十个，她们在撤离大厅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杀死了两个怪物，所有的怪物都被她吸引过来。


    白黎停住脚步，她的路已经到了尽头，她转身将背贴上了冰冷的金属墙壁。


    长着何塞面容的怪物从黑暗里扑出来，白黎举枪瞄准，第一枪打碎了它挥舞着的触手，第二枪击穿了它的头颅。


    它扑通一声倒下，下一只怪物踩着它的身体继续向前。


    爆裂弹的数量有限，普通子弹又没什么作用，白黎在子弹耗尽后直接将手中枪丢出去砸到逼近的怪物脸上。


    差距是悬殊的，挣扎是徒劳的。


    但她依旧抽出匕首横在身前，准备迎接下一场进攻。


    她为了活着，伪装自己，改造自己，上学，工作，将自己打磨成最温顺的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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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存活下去走出的每一步好像都被铸成了沉重的枷锁，压得她窒息。


    “来啊。”


    距离死亡一步之遥，她却没觉得自己这么真切的活着。


    匕首精准削断了最先探来的触手，鲜血溅了她一身。


    白黎侧身避过下一只扑来的怪物，匕首扎进它的眼眶，用力搅动。


    更多的攻击接踵而至，被她击倒的怪物也很快挣扎着站起来。


    怪物们似乎有了配合，不再靠近给她机会，只用触手反复攻击。


    白黎无暇顾及那么多的攻击，巨大的冲击力撞在她的手腕上，匕首脱手飞出，当啷一声落在远处黑暗中。


    另一只触手趁机禁锢住她的手腕，巨大的力道将她扯倒在地，朝着怪物们的方向拖去。


    冰凉滑腻的触手缠绕上她的脖颈，白黎徒劳地用手去掰。


    怪物们纷纷聚拢过来，几张一模一样的面容低下头看她。


    她的脖颈在绝对力量的撕扯下已经裂开一道缝隙。


    恍惚间，她似乎又一次听见地底深处传来的心跳声。


    下一瞬，地面在她身侧猛地开裂！


    一道深不见底的黑色缝隙骤然出现，如同巨兽张开的贪婪大口。坠落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连回声都听不见。


    钳制她的怪物脚下裂开缝隙，瞬间坠落下去被黑暗吞噬，连回声都听不见。


    白黎抓住这瞬息的机会，猛地向侧面翻滚，试图脱离包围圈。


    然而她刚要动作，身下的地面随之裂开。


    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她！


    在白黎的视野中，上方因地震而坍塌的走廊结构极速缩小。


    白黎立刻抽出匕首，刺向开裂的岩壁以减缓下坠的速度。


    匕首扎进岩壁，下坠的势头减缓，白黎悬挂在岩壁上，浑身上下只有手中匕首一个支点。


    她正想借力往上爬，脚腕边却有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擦过去。


    随后那东西死死缠上了她的脚踝，用力向下拉扯，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想要吞噬一切活着的东西。


    白黎看都不看，另一只脚狠踩，想将抓住她的怪物踹下去。


    “小白姐......”


    抓住她的怪物嘴唇微张，吐出属于人类的语言。


    白黎低头看着熟悉的面容，眼神冷漠。


    怪物笑起来，看上去竟然有了一丝活人气，白黎甚至分不清此刻他是怪物还是何塞。


    “下地狱吧。”


    他轻声说，触手攥紧的力度加大，白黎忽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脚踝的掌控。


    “何塞”再次用力，匕首再也无法承受，从岩壁中脱出。


    她坠落向深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