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才能杀死一个死过一次的人？


    程曦会说不知道，温蒂会说剥夺它的存在之类的带着点哲学意味的话。


    白黎不会说什么，子弹打过去，炸弹炸过去，刀子捅过去，直到对方倒下再也站不起来，直到躯壳彻底损毁变成一摊烂肉，管它是人是怪物，都会死得透彻。


    门板倒下来，砸在地上，白黎从弹药箱上跳下，瞥了一眼堵在门口的怪物。


    确实长着何赛的脸，但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人，它的脸色青白，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新鲜尸体，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


    何塞的一只手臂被程曦砍断了，此刻那条手臂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的血肉填满，血淋淋的格外粗壮，按在何赛的身体上十分不协调。


    他在活着的时候，脸上有一条疤痕，这条疤痕似乎是很久前留下的，已经深深刻进他的皮肤里。


    而这条疤痕此刻裂开了，下面不是血肉，而是一只转动着的眼睛，滴溜溜转动着。


    白黎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不仅是因为形势紧迫。


    似乎自己再多看一眼，自己的脖子上的伤口也会裂开缝隙，生出一只不属于他的眼睛来。


    白黎在它动作之前从弹药箱上跳下来，抬手冲着门口的方向开枪，随后就地翻滚躲进提前搭建好的掩体里。


    子弹并没有提前打中怪物，而是擦过她们提前布置好的引线，白黎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完全被遮蔽在掩体下面。


    下一瞬门口布置好的炸药炸开发出巨响，无形的冲击力撞在掩体上，白黎睁着眼睛，耳边传来怪物尖利的嘶吼几乎要掀翻安全屋的屋顶。


    屋内的温度飚高，空气都像是着了火一般滚烫，如果白黎是个需要呼吸的人类，此刻呼吸道应该已经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


    第一轮爆炸结束，屋子里似乎只剩下了一片狼藉和燃烧着的火焰。


    白黎看不见掩体外面的情况，直觉却在疯狂地发出警报，她没有犹豫，身体猛冲出去，换到下一个掩体的位置。


    第二个掩体原本是给程曦预留的，白黎临时改变了计划，让程曦和温蒂一起从通风管道离开了安全屋。


    在她冲出去的瞬间，背后袭来一股巨力，狠狠抽打在掩体上，将堆积起来的箱子击得粉碎，地板也出现了裂痕，如果白黎停留在原来的位置，现在已经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如果白黎探头去看，会发现那个何塞模样的怪物此刻已经被第一波爆炸夺去了双腿，青白色的脸被爆炸后的黑灰覆盖，张大着嘴眼神怨毒，而原本断臂的位置连接着一条粗壮的触手，好像第一夜多目怪的触手嫁接到了他的身上。


    白黎灵巧地钻进第二个掩体，将自己再次蜷缩起来，而门口的触手已经抬起蓄力，即将发动下一次攻击。


    原本的安全屋已经成为了囚牢，白黎找不到机会从通风管道爬出，更没办法通过怪物堵着的门口逃向外界。


    她闭上眼，用身体作为盾牌保护核心处理器所在的头颅，在脑中默数的倒计时归零。


    轰！


    第二次爆炸按照计算好的时间发生，滚烫的热浪再一次席卷安全屋，白黎的皮肤被高温灼烧，发出一股焦糊味。


    幸好她的躯体只有最外面一层是血肉构成，也不存在痛觉。如果她是个人类，此刻已经死了两次。


    程曦的战场模拟功能十分强大，甚至能实现爆炸时间的精确控制，这套系统哪怕出现一点差错，白黎的核心处理器都已经被撕成了碎片。


    这次甚至没有听到嘶吼声，第一轮爆炸炸断了“何塞”的双腿，剥夺了它的行动能力，第二次爆炸直接将它轰成了一滩碎肉。


    白黎从掩体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认了怪物死亡后，按着耳麦和程曦温蒂叙述情况，捡着还能用的物资准备迅速离开安全屋。


    在她们原本的计划里，这座安全屋就是要被放弃的，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刻这么快这么早，而岛上夜晚还很长。


    冷白色的灯光仍然亮着，中控室的走廊似乎没有一点变化。


    白黎抬腿迈过何塞或是说怪物的尸体往外溜。她的半边身体完好无损，另外半边的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高温灼伤，看上去狰狞可怖。


    安全屋在这条走廊的尽头，往前走过两个弯就是中控室大厅，原本华嘉言和何赛的尸体都应该摆在那。


    大厅里掩体多，又能通向中控室的任何位置，她们约定好安全屋爆炸后在那集合。


    她的脚步钉在了第一个拐弯处。


    第二个拐角站着一个人，似乎在等她，个子高高，一头金发，脸上有道疤。


    白黎盯着那张属于何塞的脸，它的嘴角不自然地向上翘着，几乎要拉到耳根后面，似乎下一秒就要裂开。


    “小白姐，我好疼啊。”


    白黎下意识回过头看向安全屋的门口。


    原本破碎的尸体已经被莫名的力量拼起来了，新的“何塞”靠着门框坐了起来，脸上身上糊满了鲜血，他的双腿在第一波爆炸中完全断裂，此刻还没有完全恢复。


    “小白姐，我好疼啊。”


    它的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里还带着颤音，仿佛真的在疼。


    白黎被两个“何塞”堵在了拐角，其中一个刚刚被她炸死过一次。


    她站在原地，没有贸然采取行动。


    两个“何塞”不约而同的张开嘴发出声音。


    “小白姐——”


    这句带着些委屈和控诉意味的话语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传过来，像是一个信号。


    完整的“何塞”二号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堵死她与队友汇合的生路。


    被炸断双腿的“何塞”一号伸出满是鲜血的双手，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拖拽着正在缓慢再生的下肢，朝着白黎爬行着。


    断裂的肢体切面在地面上划出两道黏腻的血痕，粉红色的血肉在他的断腿处蠕动着迅速再生，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就从大腿长到了膝盖。


    恢复力强，攻击性强，虽然看着诡异，但战斗力比不上第二夜的无头刺客，白黎判断自己拥有反击的余地。


    她是仿生人，多线程工作对她来说并不困难，在她思索的同时，身体已经动了起来，将枪平举起来，上膛瞄准开枪一气呵成。


    大口径的步枪，配合上季文杉曾经用过的那种爆裂弹，只一发就将“何塞”二号的胸口打穿，炸出碗口大小的空洞，鲜血混着碎肉喷洒。


    巨大的后坐力让“何塞”二号后退两步，它抬起头，青白色的脸上没有表情，疤痕处睁开的眼睛颤动着盯住白黎。


    “好疼啊。”它说。


    随着话音落下，胸前的伤口生出粉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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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芽，交织着缠绕在一起，直到将空洞补全。


    “好疼啊。”


    它拖着身子向前走。


    “好疼啊！”


    它面目扭曲厉声嘶吼着，断臂处的触手迅速延长变粗，白黎握紧枪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攻击。


    破风声响起，触手像是剑一般朝着她的眼睛扎过来。


    白黎再次瞄准扣下扳机，后方的“何塞”一号已经长出了小腿，正尝试着挣扎站起来。她的时间不多了，需要尽快给自己杀出一条生路。


    “何塞”二号应当是没有智力的，如果它会思考，就会知道自己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它只有攻击的本能，触手还没有生长完全就发起了进攻，而它的对手是个神枪手，配合着爆裂弹，它的触手只有被崩断一个结局。


    足有人类手臂长的一截触手软趴趴地掉在地上，在血泊里蜷缩翻滚。


    “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好疼——”


    “何塞”二号的嘴张大着，嘴角已经撕裂开，他不断重复着喊疼，向着白黎要再迈进一步。


    这一步没有迈出去。


    因为他的腿断开了。


    冷白色的灯光下闪过寒芒，刀尖砍近□□的声音响起，像是解剖或是剁肉。


    最后一刀贴着脖颈砍下去，头颅掉在地上，嘴还在一张一合。


    “小白姐，我好疼啊——”


    “噗嗤——”


    程曦将刀尖怼进头颅里，制止它继续说出像精神污染一样的话语。


    *


    选手们已经深入岛屿腹地，附近没有可供观察的摄像头，但信号显示华嘉言和另一个选手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杜一帆很满意，他选中的白黎自然是聪明的。


    华嘉言也不是个草包，她身上叠加了太多有利的因素，本应该是第三批选手中最有希望获胜的。


    但她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剩下的两个对手，一个脆弱的研究员老太太，一个白痴的战斗型仿生人，白黎的胜利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


    杜一帆露出满意的笑，下一秒，剩下三位选手的生命体征瞬间消失。


    他的脸拉下来，手上的杯子砸了出去，摔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都死了？


    不对，杜一帆深深呼吸两秒才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这三人的信号消失在同一瞬间。


    就算遇到什么瞬间致死的巨大爆炸，那老太太倒也罢了，两个仿生人总该能多支撑个一秒半秒的。


    很快便有技术员来战战兢兢地汇报：“少校，剩下三名选手的情况，我们确、确定不了，信号断开了。”


    他十分好脾气地摆摆手：“尽快修就是了。”


    就算信号断开，也改变不了他的选手拿到了唯一的冠军名额，杜一帆此刻心情不错，他是个大度的人，底下人出现些小小的工作失误不算什么。


    技术人员见他没有暴起伤人，松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话语也流畅了些。


    “技术部排查了设备与网络，没有发现任何故障，我们还在寻找原因。”


    “你们接着查，派一队人出发去好望岛，把我们的冠军接回来吧。”


    杜一帆吩咐下去，嘴角带着笑意。


    “行程要保密啊，她可不适合出现在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