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次任务啊，不是什么探岛任务。军方费心思搜罗来咱们这帮人，是另有目的。”


    华嘉言的神情没有任何的松动，白黎继续骗下去。


    “他说，这个任务具体是什么呢，嘉言你知道——”


    白黎拉长了结尾的语调，看见华嘉言的脸色不太好看，话锋又是一转。


    “但是他是异常仿生人啊，这些机器最会算计人，肯定是在挑拨离间，我当然不会信他的鬼话。”


    她捂着胸口，稍微加快了语速。


    “但是昨晚也太吓人了，我真的有点怕，我们要是再不搞清楚岛上是什么情况，大家可怎么活呀？”


    “你说对吧？嘉言？”


    如果想要演出害怕这种情绪，要收缩皱眉肌和上眼睑肌，再加上嘴角和眼神的配合。


    但白黎现在挑着眉，上眼睑轻微下压，嘴角向着耳后拉伸，面部挤出一个紧绷的的笑来。


    这是个挑衅混合着威胁的表情。


    白黎知道华嘉言能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你如果选择沉默，我就会把你知道真相这件事告诉大家。


    经过昨晚的作战，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想要在岛上的夜晚活下去，需要所有人的配合。


    但即便大家团结一心，如果每一夜的危险程度都和第一天不相上下，如果没有出现任何转机......


    第二夜，会出现减员。


    第三夜，按照白黎的计算，整个队伍就会全军覆没。


    华嘉言枪法不行，近战格斗更是一塌糊涂，她财阀继承人的身份在远离社会的危险孤岛上，无法发挥任何作用。


    好望岛任务的真相涉及众人的性命，这不是她装傻或逃跑就能解决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程曦无法一人对付来自黑夜的怪物，被小队抛弃的她会默默无闻地死在黑夜里。


    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华嘉言没有回应她的挑衅，而是朝着屋内喊了一声程曦的名字。


    白黎将目光落在走出来的程曦身上。


    军方优质出品，即便是转变为异常仿生人，走路的姿势依旧标准又流畅。


    “小曦，坐。”


    程曦听着华嘉言的话坐下，在她面前，程曦好像将自己隐约产生的情绪和个性全部抹杀掉，把自己打磨成一套没有灵魂的铁壳，一个只会听从命令的杀戮机器。


    华嘉言没有看程曦，她的目光牢牢锁定着白黎的眼睛，直视着她。眼睛里盛满笑意。


    但白黎知道她在愤怒，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潜意识的动作往往是最真实的。


    不是对自己处境无能为力的恼火，而是被人当面挑衅后的冒犯。华嘉言长大的过程向来不是什么一帆风顺的过程，但应该并不会有什么人敢当面挑衅她。


    白黎成为了第一个。


    “小曦，计算一下，天黑之前，如果我选择——”


    华嘉言刻意停顿，观察着白黎的反应。


    她微微有些失望，因为这位听众自从演完了那一串戏后，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懒得露出来。甚至连眼神都没动一下。


    “——我要你杀死何塞......不，清除这支队伍里的所有人，成功的概率是多少？”


    空气凝固了。


    白黎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对华嘉言危险评估的指数又高了一级。


    她居然直接想到了清除这一步。


    程曦似乎愣住了，她窥视着华嘉言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出疑问：“这不合理，我们......”


    “你的系统坏了吗？”


    “要叫你的小白姐修一下吗？？”


    华嘉言不耐烦地打算程曦的话。


    半秒后，程曦的机械音平稳无波地响起。


    “经模拟计算，在单独战斗的前提下，胜过何塞的概率为65%以上；在何塞和白黎协同配合作战的情况下，我的胜率会降低到40%，如果计算上其他成员的配合已经需要保护您的情况，我的胜率会降低到17%左右。”


    凝固的空气继续流动。


    “17。”


    华嘉言从牙缝里挤出这个数字，冰冷的视线像是刀子一样锐利地扎向程曦。


    “我费了不少功夫，花大价钱把你买回来，请了不少专家来维修你......是为了听到这种答案的？？”


    华嘉言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叫程曦给出模拟的数值，本是想反过来威胁白黎。


    但她太自信了，高估了程曦的战力。


    或是她低估了小队的整体，她在思考的时候，眼里只盯着被改造过的何塞，完全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她不懂战斗。


    “重新计算，我允许你使用全部的极端手段！”


    白黎冷眼旁观着华嘉言的愤怒。


    华嘉言被激怒了，这在她的预料之内，愤怒的人无法冷静思考，无法精确评估筹码。这正是她需要的。


    “计算完成，采取极端手段，成功率提升83%。”


    华嘉言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扳回了一局。


    “听见了吗，白黎，程曦不会说谎。”


    华嘉言轻声重复着，身体微微向前倾。


    “这意味着什么，你是清楚的，现在，你还想从我嘴里逼问一个结果吗？”


    “83%的成功率，听起来好吓人呢，可是嘉言，你犯了一个基础的错误。”


    白黎的声音很轻，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看着有几分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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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问题是，清除这支队伍里的所有人。”


    华嘉言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她是个聪明人，瞬间便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话语里的漏洞。


    “我了解这些所谓的极端手段......估计是大杀伤性的炸弹吧？军方很喜欢往仿生人里安装些自毁的东西。”


    她继续说下去，声音轻柔，字字诛心。


    “程曦执行这些极端手段的时候，你计算过自己的生存概率吗？”


    华嘉言的身体晃了一下，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去了。


    白黎将双手压在她的肩上，身体靠近，几乎快要贴上她的耳边，远看上去像是一对亲密的好友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昨夜的怪物你也见过了，没有团队，你这么弱的人，凭什么能活着？大家知道你清楚真相却一直沉默，她们又会是什么反应？”


    “单独告诉我也好，告诉所有人也罢，但我要从你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准确的回答——这场探索任务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这座岛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你可千万不要搞出什么小动作啊。” 白黎站起身来，拍拍粘在身上的泥土：“我知道，我们在你之前死掉对你来说是有利的，如果你想在这个白天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


    “我向你保证。”她加重了语气


    “你会死在我们前面，至少死在我前面。”


    华嘉言猛地抬头，语气带着震惊：“你全都知道？”


    “只有推测，但你这个反应，我想我的推测大概率是正确的。”


    白黎对她露出微笑。


    “截止到晚上十点，你还有不到十五个小时的时间。你是个聪明人，嘉言，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对吧？”


    “我先回去休息了，跑了一晚上，真的好累呢。”


    她伸了个懒腰，从华嘉言手中扯过装着日记和地图的塑料袋，往小木屋的方向走。


    刚走出两步，就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黎有些无奈地叹气，她回过头并拢手指，将手掌放在脖子上划出一道，对华嘉言比出口型。


    我向你保证。


    华嘉言的嘴唇颤抖着，她最终还是放下了枪，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颓然跌坐在地上，眼神难以置信地看着白黎。程曦想要扶起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你的档案是假的......杜家怎么会伪造你的档案？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黎没有理她，拿着资料往小木屋的方向走。


    溪边离小木屋不远，白黎回过头走出两步，就看着温蒂站在门口附近，望着两人的方向。


    刚刚华嘉言向她举起枪的那一幕，全被她看在眼里，至于听到多少，白黎无法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