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恩师何错之有?!

作品:《家师方孝孺,开局就被诛十族?

    而同一时间,


    李子城已经等的花儿都谢了。


    因为身前的老方嘴唇颤抖,神色癫狂的在旁边已经整整抽了半个多时辰了。


    最初的时候,李子城还能够装作忧国忧民的模样生怕露馅儿。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老方保持这样的姿势越来越久,神态也越来越魔怔,他实在是连装都懒得装一下了。


    李子城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这一套组合拳太猛了,直接把老方给揍懵了。


    也难怪,一辈子学习忠君爱国的一代文坛大儒,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道德绑架。


    一边是忠君,一边则是为民。


    两者强烈的冲突下,饶是方孝孺这样的大儒也感到犹豫不定。


    为了大义,他方孝孺可以割肉饲虎,选择慷慨赴死。


    可深受先皇隆恩,甘愿为其肝脑涂地的大儒,却压根丢不下这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让这样的硬汉对‘乱臣贼子’俯首称臣,压力的确是大了点。


    于是,方孝孺身子一颤,然后头脑一歪就栽倒在了地上。


    李子城惊了一下,他一个健步窜到方孝孺身边将其扶起,不管怎么说,这位都跟自己的小命划等号呢,他可不想老方被自个儿的一通道德绑架给活活搞死了,那才叫憋屈。


    索性,方孝孺只是怒急攻心而已。


    转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恩师,你怎么样?”


    李子城连忙问道。


    未曾想,他这话音刚落,却见到方孝孺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哀叹道:“错了,错了,是为师错了啊。”


    “子城,你说的对,说得对啊。”


    “昔日先皇陛下逝去之时,将为师比作了托孤之臣,一是要好好关照陛下,帮陛下坐稳朝堂。更是要为师,照顾这天下的黎民百姓啊。”


    “你说的对,燕王一生好战,杀伐成性,待到燕王登基,我大明的百姓注定要饱受战火的摧残,为师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想过了,为师意欲效仿盛唐明镜!纵然日后留下千古骂名,被人口诛笔伐,为师也坦然接受,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我大明百姓拱手让于暴君之手。”


    方孝孺话音刚硬,斩钉截铁。


    一听这话,李子城顿时心花怒放。


    若非是此时时机不对,他差不点都要跳起来大声庆贺了。


    大儒就是大儒,


    这份自我攻略的脑补的功力简直让人望尘莫及。


    效仿先贤,盛唐明镜?


    但此刻表露出任何的喜色都是对自个儿演技的不尊重,李子城眨了眨眼,好似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但此刻,他却不得不撞出一副为国为民的大义形象来。


    “老师何必如此?”


    “您这一生已经为大明付出的够多的了,实在是天命在燕王不在陛下啊。如今我与恩师已经决议慷慨赴死,纵然到了九幽黄泉,也有恩师陪伴,学生欣然接受。”


    “恩师何故要助纣为虐,去辅佐燕王啊。”


    李子城口中喃喃,只是这话音儿听在了方孝孺的耳中却让这位史上第一硬骨头心如刀绞。作为陛下旧臣,方孝孺当然知道自己改变心意恐怕对于自己这个得意弟子冲击很大,但是和天下的黎民百姓相比,自己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子城莫要如此,是为师心意已决。”


    方孝孺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带着毅然决然的情绪,而后,他站起身来目光扫过一个个方家人,开口道;“方某承蒙先帝厚爱,既然先帝将这大明江山托付给老朽,纵然老朽背负千古骂名又能如何。子城啊,你说得对啊。”


    “人固有一次,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重于泰山呐。”


    方孝孺呢喃不断,心神顿时失守。


    随即,他匆匆出门,振臂高呼:“来人,来人,速速去禀告燕王殿下,就说他的这继位诏书,方某一并担下便是。”


    李子城心中一喜,暗道这波稳了。


    ……


    方孝孺遣散了厅内悲戚的家人和惶恐的学生。


    偌大的厅堂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摇曳的烛火和他最小的弟子李子城。


    先前那股慷慨激昂、仿佛要燃烧殆尽的热血渐渐冷却,疲惫和复杂情绪爬上老儒布满皱纹的脸。


    他缓缓走到主位坐下,没有看李子城,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


    “子城……”


    李子城心头一跳,恭敬应道:“学生在。”


    “方才那一番话……”


    方孝孺终于转过头,昏黄的烛光在他眼中跳跃。


    “是故意激将为师的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李子城脸上的忧国忧民僵了一下,随即化作一丝被戳破的讪讪。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老儒。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含糊地“呃”了一声,算是默认。


    方孝孺看着弟子这副模样,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老了……当真是老了。”


    他摇着头,花白的鬓角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枉我方孝孺自诩一生刚直,洞察世事,却连自己最小的弟子都看不透。你这孩子……心思之深,眼光之毒,为师……不如你啊。”


    这评价太重了!


    李子城吓了一跳,连忙抬头,脸上是真切的惶恐。


    “恩师何出此言!折煞学生了!学生只是……”


    他脑子飞快转动,必须找个合理的借口!


    “学生只是亲眼目睹恩师此番为社稷、为道统,不惜以性命相搏,万死不辞!那份刚烈,那份决绝,如惊雷贯耳,醍醐灌顶!学生仿佛一下子被震醒了,开了窍!以往懵懂之处,豁然开朗!心中所想,不吐不快,这才口不择言,请恩师恕罪!”


    李子城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是被老师的精神感召而顿悟。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方孝孺的神色,生怕这倔老头又钻回“忠君死节”的牛角尖里去。


    方孝孺浑浊的眼珠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最终,他疲惫地摆了摆手,那眼神中的锐利褪去,只剩下深深的无力。


    “罢了……罢了。是与不是,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一点说得对。”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


    “为师此番……确是为了这大明的黎民百姓。”


    这句话,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选择屈从,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为了一个更“大”的“义”——百姓。


    李子城心中大石落地,赶紧趁热打铁。


    “恩师高义!学生深知!恩师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忍辱负重,只为天下苍生免遭离乱之苦!此等胸怀,学生五体投地!恩师何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