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


    陆凝正守着药炉，小心照看着锅里咕嘟冒泡的防换季感冒的药汤，帐内弥漫着苦涩却安心的草药香。忽见双儿搀着穆离笙踉跄进来，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唇上不见一丝血色。


    双儿满面愁容答道：“穆哥哥清洗马厩的时候，不小心被马踹了一脚。”


    陆凝立刻上前放下药勺上前，“快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穆离笙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指紧紧攥住衣领，耳根泛起薄红。


    “都什么时候了还害羞？”陆凝二话不说扯开他的前襟，“医者面前无男女。”


    青紫的淤痕在少年单薄的胸膛上格外刺目。陆凝轻轻按压，穆离笙倒抽一口冷气。幸亏是这马没用太大劲，不然被踹中胸膛定是要脏腑破裂大出血的。


    “清洗马棚的活什么时候交给你们了？”她转身调配药膏。这本来是该由成年奴隶干的活。


    “奴隶们被带去修祭台了，”双儿解释，“总管就让我们去喂马，谁知那匹大白马突然发了性……”


    陆凝手上动作一顿，“大白马？那匹马最是温顺，怎么会突然踹人？”


    据她所知，马棚中只有一匹白色的马，先前她学习骑马的时候骑得就是那匹马，听饲养它的人说，那是所有马匹中最温顺的马。


    “我也不晓得，”双儿摇头，“兴许是入冬了，马儿也觉得气候不爽吧。”


    入冬之后气候干得厉害，再加上本就水源稀少，多的是人唇裂流鼻血，夜里的寒风更是凌冽，刮在皮肤上像刀割一般，牲畜难免躁动不安。


    “你这是内伤，”陆凝给穆离笙敷上药膏，“最近几日都得卧床休养，我去跟总管说一声。”


    穆离笙挣扎着要起身，“我没事的……”


    “我是大夫，我说有事就有事，总管那边我去帮你告假，你好好躺着养伤。”陆凝按住他的肩膀。


    她如今可是全部落得的“御用”大夫，王上给的特权，不用白不用。


    待到安置好穆离笙，医帐帐帘又被猛地掀开。阿纳芹娅龇牙咧嘴地走进来，手臂上几道血痕。


    “小野猫，擦伤药给我来点。”她大咧咧地坐下。


    「这小野猫是个什么称呼？」


    陆凝的嘴角抽了抽，但目光很快被阿纳芹娅身上的行头和伤口吸引。


    “你也从马上摔下来了？”


    “你怎么知道？”阿纳芹娅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即疼得龇牙，“哎呀，也不知道这马今天抽什么风。”


    陆凝心头一沉，没有回答，只是隐隐觉得不对，一匹最温顺的马发疯踹人，平时与马为伴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摔下了马，这么巧吗？


    阿纳芹娅见她愣在原地，催促道：“别在这待着啊，还有好多弟兄都摔了呢，快拿药去。”


    陆凝赶忙收拾了各种伤药，跟着她前往军营。


    伤兵帐内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士兵，个个都是骑马摔伤的。


    「这么多？！要开party啊。」


    陆凝眉头紧锁，一个是意外，两个是偶然，这十几个总不能是巧合了吧。


    她和花潋挨个给士兵们验伤包扎，突然注意到一个年轻士兵手腕上系着一条不起眼的彩色花绳。


    环视了一圈，发现几乎每个受伤的人身上都有类似饰物，或是待在手腕上，或是系在什么地方。


    “这是什么？你们怎么都带着？”她指着那条花绳问着。


    士兵答道：“是祭司堂发的，据说是能驱魔除邪。”


    陆凝借口查看伤势，让他解下花绳，仔细查看，凑近细闻，一股奇异气味钻入鼻腔。


    这气味对人体倒是没什么坏处，但却能刺激牲畜发狂，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会在一定温度下自燃。


    陆凝顿时明白了什么，会心一笑。


    用这种东西驱魔除邪吗？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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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近日可有感觉诸事不宜，身体欠佳？此乃邪祟作孽，羊神赐福，邪祟深重处将降下天火净世。”


    祭司站在高台上挥动法杖，声音抑扬顿挫，声势浩大，响彻祭场，动作夸张，口中振振有词念着咒语。


    然而半炷香过去，场中依旧风平浪静。


    牧民们面面相觑。有人高声问道：“既无邪火，是否说明我等身上并无邪祟？”


    祭司紧盯着众人身上的花绳，额角沁出冷汗。


    他保持着笑容，“请诸位近前，靠近神火，净化身体上的邪祟。”


    “祭司大人，能不能快点，活还等着呢！”牧民们渐显不耐。


    “很快的，很快的。”祭司示意使徒点燃祭坛中央的火盆。


    可众人一个接一个地绕过火盆，他们身上的花绳没有一个燃烧起来。


    “该死，为什么没有一个烧起来？”祭司低声咒骂。


    越来越多的牧民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祭司也越来越紧张慌乱，豆大的汗珠砸在衣衫上，浸透衣袍。


    突然，人群中爆出惊呼，“哎呀！着了，着了！”


    祭司大喜过望——终于成了？！


    可他循声望去，只见冒着滚滚浓烟的竟是自己的营帐！


    他的脸色大变，失声惊呼，“我的帐子，快救火！”


    使徒们一个个手忙脚乱地冲上去扑火，这时狄鲁图适时出现，驱散人群，“邪祟已除，都散了吧。”


    躲在远处的陆凝看到祭司狼狈的模样，捧腹大笑。


    自打她发现那根花绳有蹊跷之后，便觉得这肯定是祭司使坏准备搞她的阴招，于是借着检查身体状况的由头，让那些花绳都浸了水。


    浸水之后的花绳就算是直接放在火里，也很难快速烧起来。


    她笑了一会，忽听祭司歇斯底里的咒骂：“陆凝，你个该死的汉人，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此战大获全胜，陆凝悄悄离开，心情格外轻松，接连几日那张常年冷峻的冰山脸上都挂着笑容。


    可她终究还是小看着这位从王城来的祭司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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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哼哼哼……哼哼哼……”


    忙完王帐的清扫工作，陆凝哼着小曲返回自己的营帐。


    转过一个拐角，她突然感到背后有人，于是加快了步伐。


    这里接近王帐，守卫森严，按理说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她走得越快，身后那人追得越紧，甚至在下一个拐角，直接堵在了她的面前。


    “你……找我？”陆凝缓缓向后退，那人也慢慢紧逼上前。


    他一身黑衣蒙着面，在月色中只能看清一双杀意凛冽的眼睛。


    “王上！”陆凝急中生智，冲着那人身后喊道，然后转头就跑，心中不忘吐槽。


    「这是造什么孽了，怎么一个二个都想杀我啊！」


    下一秒，脑后重重一击，剧痛袭来，她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滑落。


    “救命！救……”


    幸好，意识消失前，眼前出现了莫苏勒的身影。


    莫苏勒在觉察到这位不速之客后，立即行动，却还是慢了一步，正撞见陆凝被击倒在地，拖行进了阴暗之处。


    他追上前，冷光一闪，挥刀砍向那人，黑衣人侧身退却，丢下陆凝，隐入黑暗。


    莫苏勒眯了眯眼睛，那人的身法武功，竟有几分熟悉……


    他并没有选择追击，而是神色慌乱地抱起陆凝，染了满手鲜血。


    “陆凝，陆凝，你怎么样了？”


    “陆凝……陆凝……”


    陆凝感到有人在轻轻拍打她的脸颊，还有好多人呼唤她的名字，可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像被千斤巨石压住般无法动弹。


    意识游离之间，思绪却异常清晰。


    「我是不是要死了？小说里绑定系统的不都是主角吗？我的光环呢？应该死不了吧。」


    「也不知道花潋能不能救得了我，那些急救措施实战会不会用啊？」


    「我的脑袋好痛啊，怕不是肿了个大包。」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谈话。


    “究竟如何？”这是莫苏勒的声音，比平日低沉许多。


    「是他救了我？那我又欠他一条命了，这家伙又要得意了。」


    花潋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声音回答：“我才学不久，该做的措施我都做了，血也已经止住了，但何时能醒，就不知道了。”


    「止血？我脑出血了？那我完了啊！」


    “……”


    「好像还有人在说话，怎么听不见了？听不见了，好困啊……」


    陆凝这一昏，足足昏了半月有余。


    但她脑后的伤势只是看着吓人，却并不算严重，只是原主这副身体本就虚弱，流放中的长途跋涉早就耗尽元气，否则也不至于被一鞭子抽死。


    而陆宁来到这副身体后，又一直延续着自己在现代社会那种凡事都能抗一抗的习惯，当奴隶的这段时间身体早就亏空了，此前研制解药时的殚精竭虑，不眠不休，导致整个身体各个系统都在拉警报。


    所以这一昏对她来说，反而是个能好好修养生息的好机会。


    她睡得安稳，外面可是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