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纾垂下眼眸，神情冷漠。她与鬼怪角色互换，鬼怪们追击她时，并没有因为她害怕而放过她。而现在鬼怪祈求她放过它们，她可没有半分怜悯之心。


    面前的路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地上布满白色细丝。草原大部分枯萎，黑蜘蛛不顾同伴生死，吐出的白丝将同伴包裹住。


    不同品种的鬼怪只剩下白色骨架。黑蜘蛛被同伴的白丝包裹住后，会用嘴啃咬出一个小洞，利用小洞继续向外吐白丝。白丝吐完，它们的生命也就此终结，转化为一个黑色的躯壳，这一幕极其讽刺。


    遇纾不明白它们这么做的理由——宁愿牺牲自我，甚至牺牲同伴，去守护一个利用自己的鬼怪。


    她脑海中没有一丁点关于触手鬼怪的信息。尽管回忆了许多相关联的鬼怪，还是无法获取触手鬼怪的关联词。


    红眼鬼怪的信息也是少之又少。这两只鬼怪像是完全脱离了画作本身，也脱离了画师。


    在众多鬼怪的守护下，两只鬼怪渐行渐远。庞大的鬼怪队伍并没有因为它们的离开而散去。它们企图把“墙”砌高，踩踏同伴的尸体试图越过分割线。


    鬼怪的尸体到处堆积，不同物种已经开始内战。相同物种的鬼怪见无数同伴被黑蜘蛛的毒丝毒死，与黑蜘蛛交谈失败后，开始自相残杀。


    一切都乱了套。它们自相残杀，关注点偏离。


    遇纾重新开通了一条路，将鬼怪的尸体清理到一旁。枯萎的野草长出嫩芽，无需外力帮扶，就能省略普通绿草的生长过程。


    森林中的动植物都很神奇。虽然遇纾没有过分观察，但还是隐约能感受到森林惊人的成长速度——尤其是大雾过后。


    野草毫无遮掩地修复自己受到的损伤。就算遇纾靠近，它们也不会因此停止，像是发生了质的变化。放在以往，它们会等遇纾离开后才慢慢开始修复。


    既然两只鬼怪被其他鬼怪拥护着撤离，遇纾也没有再追下去。鬼怪数量庞大，一波消灭完，下一波就会立刻替补。


    “找到了吗？”遇纾不再理会成堆的鬼怪，小跑着奔向卿别忆。


    “找到了，只不过它现在非常虚弱。”卿别忆拨开草丛，露出底下失去意识、满身是伤的小鱼怪。


    遇纾心中凉了半截，手指发抖地凑近小鱼怪。指尖感受到微弱的鼻息，她不敢随意触碰，怕造成二次伤害。


    小鱼怪浑身脏兮兮的，白净的腹部沾满黏液与泥土，被野草割伤的地方渗出血液。


    “它受这么重的伤，流了这么多血，应该不会……”遇纾声音发颤，鼻尖发酸，“它会没事的，对吧？”


    “你别忘了，它是鬼怪。”卿别忆折下野草茎叶，动作娴熟地帮小鱼怪包扎伤口。


    “那就好，那就好。”遇纾放下心来，轻轻抚摸小鱼怪头顶的小角。


    一向活泼的小鱼怪，会用小角调皮地顶一下她的手心，或是一脸享受。可现在的小鱼怪紧闭着双眸，呼吸微弱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卿别忆包扎好小鱼怪，拍了拍手，轻声说道：“最好不要对画境中的鬼怪产生感情，否则离开时总会萎靡不振。”


    遇纾没有否定卿别忆的说法。感情才是最脆弱的点，脱离时需要大量时间才能释怀。


    但人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毫无感情地去接受投向自己的好意。小鱼怪于她而言，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她想让小鱼怪脱离痛苦，身上受到的伤痛尽快好起来，但此时的她什么也做不了。


    卿别忆站起身，垂下眼睑，淡声说道：“跟我来。”


    遇纾微微一怔，就见卿别忆迈步离开。她动作轻柔地抱起小鱼怪，跟随着他的脚步。


    此时的草原形成两个极端，一边充满血腥、暴力、横尸遍野；而另一边环境优美，微风一吹，便能在草原上瞧见风的形状。


    遇纾走到卿别忆身旁，时不时低头观察小鱼怪的情况。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隐约感觉到空气中的温度有些凉意。


    森林里异常安静，潜伏在林子中的鬼怪不见踪影。偶尔有几片调皮的树叶搞恶作剧，成功捉弄路人后，树身得意地轻轻摇摆着。然而很快，它们就对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男人微微往旁边偏了偏头，轻声向旁边的人说了句话。


    遇纾立刻蹲下身，用画笔在地上画了一个透明图案。刹那间，那棵搞恶作剧的树的树叶狂掉不止。掉到地上的树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一片片漂浮在空中，转变方向锁定目标，锋利的叶片飞速攻击两人，然而叶片在触碰到透明屏障的瞬间，叶身变软飘落在地上，成为土地的养料。


    “难道那棵奇异树周围，都是有自主意识的树？”遇纾不可思议地说出自己的猜想。


    “这么说也没错。”卿别忆伸出手接到一片飘落的树叶，提醒道，“小心后面。”


    遇纾迅速在地面上挥动画笔。保护罩刚发挥作用，无数片化为利刃的树叶，触碰到透明屏障时，坚硬无比的叶身瞬间软化为普通树叶。


    树叶从四面八方攻击两人，数量庞大。泥土受到大量有机物的滋养，附近的树、草叶质变得更有光泽。


    遇纾抽空观察小鱼怪，忍无可忍道：“真是有够双标的，只允许自己骚扰别人，不允许别人反击？”


    “这世界上可没有这种道理！既然你们这样，就别怪我了！”


    化为利刃的树叶不为所动，反而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势。


    遇纾冷笑一声，在草地上简单勾勒了几片树叶的轮廓，并在叶柄处画上折断的痕迹。


    发动攻击的大树，叶子顿时不受控制地纷纷脱落，与第一棵树不同的是，这些脱落的树叶无法再发动攻击，它们直接与泥土融为一体，成为养料。


    直至树枝上的树叶全部脱落，大树变得光秃秃、毫无生机，这场持久战才得以停歇。


    大树奋力吸收土里的营养，试图让新嫩叶重新长出。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论吸收多少营养，树干依旧不见一丝生机。


    “这可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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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选择，”遇纾瞟了一眼光秃秃的大树，抬脚离开，“我给过你们机会，但你们当做耳旁风。必须吃个教训，才知道什么事该不该做。”


    其他产生自主意识的树木目睹了同伴的遭遇，仿佛洗心革面，没再搞恶作剧，不再随意动弹，与普通树木别无二致。


    卿别忆带着遇纾在森林中穿梭，没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林间是一条川流不息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一眼便能看见溪底的鹅卵石，还有游荡在溪水中的、模样奇丑无比的怪鱼。


    卿别忆站在溪边，缓声说道：“把它放在溪水中休养吧。”


    遇纾轻轻将小鱼怪放入冰凉的溪水中。触碰到溪水后，小鱼怪缓缓睁开眼，精神萎靡地对上遇纾那双焦急的眼眸。它微微抬起蹼爪，似乎在向她报平安。


    小鱼怪落入溪水中后，水中的鱼怪们立刻一拥而上，小心翼翼地托举着它，朝溪流下游游去。遇纾想要跟上去，被卿别忆拦住了去路。


    “放心吧，它会没事的。”


    “可……我还是不放心。”


    “我知道你很担心，但它和同伴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


    遇纾没再说话，视线久久停留在小鱼怪消失的方向。随后，她叹了一口气，在溪边的草地上坐下。


    “卿别忆，我饿了，我想吃鱼。”遇纾低垂着眉眼，环抱住自己。


    “行，不会让你等很久，很快就好。”卿别忆答应道。


    卿别忆挽起白色衣袖，露出线条好看的肌肉。他脚步极轻地靠近水中自由游动的鱼，动作迅速地探入水中，精准无误地抓住了一条想要逃走的怪鱼。


    离开溪水后，怪鱼瞬间蜕变成一条普通的鲤鱼。卿别忆动作熟练地处理鲤鱼，清理完内脏后，在溪水中清洗干净。


    遇纾准备木柴，生好火。等鱼清理完后，就可以直接烧烤。


    烤鱼的香气弥漫开来。咬下第一口，遇纾赞不绝口：“还是那么美味！以前怎么没发现鱼这么好吃？”


    遇纾低落的情绪好了不少。她又提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猜想：“触手鬼怪可以直接控制其他鬼怪的奇异能力吗？”她想起触手鬼怪靠近时，小鱼怪的能力似乎就失效了，而其他鬼怪却能使用自己的能力。


    “那画笔也有这样的能力吗？”遇纾觉得触手鬼怪的能力很特别。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卿别忆沉默了一瞬。等她问完，他才一一回答：“现实生活中的食物可以任意挑选，但在画境中条件有限。触手鬼怪可以控制比它弱小的鬼怪，其他鬼怪在它眼中只是玩物罢了。至于画笔有没有这样的能力，你是它的主人，你才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遇纾的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紧紧盯着卿别忆，不放过任何细节，“你究竟是怎么对画境如此了解的？换句话说，你真的不是这片森林的原住民吗？”


    “那你笔下有没有我这个人物，你记得吗？”卿别忆反客为主，将问题抛回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