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装病

作品:《穿成男主的疯前妻[简爱]

    她捏着那张写有漂亮笔迹的纸条,顺着走廊右侧的阴影无声前行。


    白色的纸面散发出极淡的香气,闻起来有点像男士阿玛尼,又或者像浓郁典雅的宝诗龙。


    这一路,她刻意让步伐显得松弛,大脑却在高速运转,精密地编织着下一步的策略。


    她裹紧了那件灰白相间的宽大外衫,将自己藏匿其中,不再像初登船时那样,需要抬头去辨认每一扇门上的方形编号牌来认路。


    在这艘巨兽般的船舶内部,要想不迷路,必须拥有近乎本能的机智。


    这里全是错综复杂的楼梯、隐蔽的服务通道、中间夹层和毫无征兆的拐角。


    她将自己浸没在墙壁投下的深深阴影里,前往客舱的路线早已如同地图般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之中。


    终于回到那间属于自己的客舱,她反手锁上门,开始慢慢地、系统性地整理这个临时的巢穴。


    她仔细抹平被褥上的褶皱,抚平每一丝存在的痕迹。


    随后,她陷进床尾的沙发椅里,允许自己短暂地闭上双眼,聆听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房间内很安静。


    她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翻腾、涌动,像无数杂乱的线头纠缠在一起。


    待最后一丝动荡被强行压入心底,她站了起来,目光投向墙边那座暗色的书柜。


    她走到最上层的抽屉前,打开,指尖准确无误地触碰到那封坚硬的信封——那封从罗切斯特那里偷偷拿来的匿名信。


    她俯下身,再次审视上面的红色火漆印,将其重新封叠好。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策略,在反复的审视中逐渐成形。


    她需要一个无可挑剔的借口,从而踏入罗切斯特的房间,悄无声息地将信还给他。


    然而,归还那封匿名的、指责她为疯子的信只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她必须拿回嫁妆单上那些本就属于她的田产地契。


    假装生病?


    这似乎是唯一能自然引发他关切、允许她进入私人空间的理由。


    刚才她一路都在琢磨,却想不出更完美的方案。


    几分钟后,她再一次出门,抱着这个策略,走向罗切斯特的客舱。


    目的地近在咫尺,就在离她舱门两步之遥的隔壁。


    她站在那扇厚重的棕色木门前,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抬手敲门。


    “咣啷”一声,门锁却从内部转动了,门猝不及防地从里面被打开。


    灯光倾泻而出,在地上打出一条细细的影子,正好照在她的脚上。


    “伯莎?”罗切斯特低声惊呼,语气里混杂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你怎么了?”


    她向前挪了半步,试着挤进细窄的光线里,将自己苍白的面容完全暴露在光晕下。


    “抱歉,打扰你,”她气息微弱,声音刻意放得绵软,“我好像…病了。”


    她顺势倚靠在门框上,抬手轻抵额头,做出头晕目眩、难以支撑的模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如果我找到人帮忙,或许会好受些……而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


    “进来,外面冷。”他推了下门,侧身让开通道,目光在她脸上审视着,面露异色。


    她小小的脸庞被门口的灯光映得惨白,半掩在臃肿的领子里,更显脆弱。


    他领她进去,问道:“要不要喝点什么?能让你舒服些的。”


    罗切斯特帮她把外套脱下来,仔细地将其叠成一个规整的方块,放在一旁的扶手椅上。


    然后,他慢慢地、极其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让她在沙发上躺下,好像她是个金贵的瓷娃娃,必须妥帖地平放在软绒靠垫之中。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舱内:一张盖着棕色被褥的床,贴着灰调暗纹墙纸的墙壁,一切都显得克制而沉闷。


    她听见他把椅子挪来挪去,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自己,随后又端来一杯热水,脸上挂着一副恰到好处的忧虑表情,站在她面前。


    “我想喝冰糖雪梨……”她轻声说,声音虽微弱,但却言之凿凿,带着病中之人特有的、不合时宜的渴望。


    “那是什么?”他果然蹙眉,像是没听过这种食物。


    “……就是把糖块放入水中,和梨肉一起慢慢熬煮出来的甜汤,”她解释着,声音依旧虚弱,“喝了喉咙会很舒服。”


    “我大概明白了。”他沉吟片刻,“我去船上的厨房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做。”


    “你在这里等我,先休息会儿。”


    “嗯。”她顺从地点头,对他露出一个伪装出来的依赖浅笑。


    他望着她的脸庞,心里突然漫出了一丝满足感。


    这倒并不是因为他爱她,而是因为他终于掌控了她,并且取得了她的信赖。


    罗切斯特垂眸,目光在她身上及周遭舱室内冷峻地巡视了一圈,再无多言。


    他伸手从墙壁的挂钩上取下一件黑大衣,披在肩膀上,旋即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门在他身后轻轻地发出“吱扭”一声,他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门扉之外的黑暗里。


    确认他走远后,她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脸上那点病弱的伪装瞬间褪去。


    事情进展得比预想中的更顺利。


    她有些出人意料地高兴起来。


    随即,她迅速从身后裙摆的隐蔽处抽出那封匿名的信,敏捷地起身,将其塞进他随意搭在床尾的那件大衣内袋深处。


    紧接着,她目标明确地走向他的行李箱,熟练地打开内侧夹层,找到了那份硬皮文件夹。


    她抽出那些关乎她命运的田产地契文件,看也不看,便迅速将它们塞进自己连衣裙内侧缝制的暗袋里。


    这些是她的嫁妆,是她未来的凭依,绝不能白白留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切完成后,她迅速退回沙发,重新躺下,调整呼吸,仿佛从未离开过。


    她仰面躺着,闭上了眼睛,将翻涌的思绪暂时清空,只专注于维持表面虚弱的姿态。


    挂钟的秒针在寂静中发出规律而清晰的嘀嗒声,每一秒都敲打在她的耐心上。


    但她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静止,不敢轻易起身。


    当门外终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声响时,她适时地睁开了眼睛,茶褐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清亮,甚至还带着一丝朦胧的水光。


    当他回来的时候,她睁开亮晶晶的眼睛,像是刚在玫瑰花丛里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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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切斯特端着一只冒着蒸汽的碗走了进来,碗里盛着用梨块和糖浆熬煮成的澄澈甜汤。


    他慢慢地走到沙发前,正看见她从那种恍惚脆弱的状态中“苏醒”,长长的睫毛轻轻眨动着,适应着光线,整个人看起来无辜而慵懒。


    “喝吧。”他将碗递过去,语气平淡。


    她接过来,指尖感受到瓷碗表面的温度,暗自呼出一口气。


    她的事情都办完了,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


    想到这,她像是汲取了力量般,毫不费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我感觉好多了。”她拿着碗起身,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活力,仿佛刚刚卸下了一任重担。


    “我想我还是回我房间喝吧。”


    她仰面望着罗切斯特,一时之间忘记了继续伪装。


    她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混合着恰到好处的坦诚与感激。


    这种过快的、近乎奇迹的康复,让罗切斯特眸中的审视深了一分。


    他清晰地记得她接过碗时指尖的稳当,起身时动作的流畅,与片刻前那个虚弱得需要搀扶、几乎要晕厥在门廊上的人判若两人。


    这一切的破绽,在他的感知里被无声放大。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抹迅速回到她脸颊上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焕发的神采,让他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如同平静湖面下倏忽即逝的暗流。


    他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她恢复得未免太快了些,快得就像一种表演的落幕,实在令人起疑……


    然而,他终究什么也没问。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确实想不透,但是很快,这丝疑虑被他习惯性的、近乎冷漠的压制住,封存于波澜不惊的表象之下。


    “好……你可以回去。”


    他微微颔首,侧身为她让出通路,所有细微的审视都被完美地收敛在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之后,仿佛方才的困惑与疑虑从未在他眼底浮现。


    “谢谢你啊,罗切斯特。”她举了举手中的瓷碗,报以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随即起身朝门口走去。


    就在她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却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拉住了她的袖子。


    那动作并不强硬,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阻滞感,令她被迫停下脚步。


    “伯莎,你明天大概几点钟起床?”


    她疑惑地回头看他,迟疑地答道:“呃,大概八点?”


    这其实是她随口一诌的时间,因为那个时候她大概都已经下船了。


    “需不需要明早陪你去看一下医生?”罗切斯特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的病来得突然,好得也快……终究还是经医生诊断过后,我才能真正放心。”


    她的笑容在脸上凝滞了一瞬,随即又化开:“也…行,那我走了?”


    他这才松开她的袖子,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在他看来,她真的是有着一流的演技,和三流的耐心,演戏都不演完全套。


    “早点休息。”他把手搭在门框上,小声对她叮嘱。


    “嗯,你也是。”她连连点头,一边应和着,一边加快脚步向门口走去,仿佛急于逃离这片突然变得诡异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