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连连点头，“爸，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许月娥闻着村口传来的喧哗声，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远远望见几个村民抄近路往村口跑，她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迈开步子，手腕突然被人拽住。


    “跟我来。”


    祁秋实的声音压得很低，不由分说将她拉到老树后。


    树影斑驳落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可许月娥还是从他眼底捕捉到一丝担忧。


    “你怎么来了？”


    她挣了挣手腕，没挣开，“村口怕是要出事，我得去看看。”


    祁秋实指尖微微收紧，“高家村带了卫兵来了。”


    他顿了顿，补充，“我不放心你。”


    许月娥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你先回去吧，要是被卫兵瞧见你，到时候你的麻烦就大了。”


    这年头，成分特殊的人被泼脏水太容易了。


    祁秋实却没松手，“石远已经带人往这边赶了。”


    许月娥眼睛一亮，“这么快？”


    “嗯。”他看着她眼里的光，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上次说的那位，也跟来了。”


    “能管得了卫兵的头头？”


    许月娥惊喜得声音都高了些，随即又踮起脚尖往村口望。


    “那可太好了，我倒要看看，高村长待会怎么收场！”


    她正想挣开手，祁秋实却拽得更紧了。


    “急什么。”他低头看着她，夕阳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睫毛上。


    “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就没点谢礼？”


    许月娥被他看得脸颊发烫，目光不由自主滑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心跳漏了半拍。


    她忽然往前一步，抬手拽住他胸前的衣襟，迫使他微微弯腰。


    在祁秋实错愕的目光里，她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像只偷腥的猫，转身就跑。


    “我去看热闹了。”她抬手朝祁秋实挥了挥，跑的却更快了，生怕他追上一样。


    祁秋实的手慢慢抚上被吻过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他无奈地摇摇头，眼底却漾起温柔的笑意，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许月娥跑到村口大槐树下时，正撞见许队长和高村长对峙。


    许队长背着手，身后站着七八个攥着锄头的村民，个个脸色铁青。


    高村长跟卫兵站在一块，架势趾高气昂。


    “高村长。”


    许队长率先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带着这么多人闯我们村，是想拆房还是掘地？”


    高村长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手。


    “许队长，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把桃罐头的方子交出来，我立马带着人走，不然……”


    他往高铁牛那边扬了扬下巴，“这些卫兵同志可是奉了命令来查投机倒把的，到时候砸了你们的罐头作坊，可别怪我没提醒。”


    一旁的许村长气得手都在抖，指着他骂，“我们挣的是辛苦钱，碍着你什么事了？大家都是庄稼人，凭什么你要赶尽杀绝？”


    “凭什么？”高村长嗤笑一声，往前凑了两步。


    “就凭你们许家村占着好手艺，却不肯分杯羹！我告诉你，这罐头生意，我们高家村做定了，识相的就把方子交出来，不然等其他村子闻着味儿来抢，你们连渣都剩不下。”


    “放你的屁。”


    许月娥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冷着脸站在高村长面前。


    “你家坟头怕是冒黑烟了，才养出你这么个抢东西的祸害，你老祖宗爷爷要是活着，非拿拐杖敲碎你的脑壳。”


    “你个臭娘们敢骂我？”高村长气得脸色铁青，指着许月娥就要发作。


    “骂你怎么了？”许月娥梗着脖子，“桃罐头是我弄出来的，有本事冲我来，一群阴沟老鼠，只知道使见不得光的手段，我呸。”


    “真以为拿出卫兵就能唬人了，抓人讲究的是证据，想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我先扒了你们的皮。”


    高铁牛往日去哪都是受尊敬的，何时受过这种气，怒呵。


    “我们是奉上头命令来的检查，有人举报许家村搞资本主义尾巴，现在立刻交出所有罐头和方子，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卫兵立刻往前逼近两步，“谁敢阻拦，直接捆了游街。”


    村民们听到游街，脸色瞬间褪尽血色。


    “前阵子镇上批斗，我亲眼见着瓦匠老李被捆得像粽子，一路被人扔烂菜叶子，石头砸在脑袋上，血顺着脸往下淌，糊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那模样惨得很，我到现在闭着眼都能想起来。”


    “可不是嘛。”旁边的妇人抱着孩子往后缩。


    “听说被游街的人，回来后脊梁骨都被人戳破了，连孩子都跟着被骂黑五类崽子。”


    闻言，许队长攥着锄头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他知道这群人说得出做得到，真要是被按上资本主义，黑五类的帽子，许家村这日子就别想过了。


    “呵。”许月娥突然冷笑一声，笑声像淬了冰碴子。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块拳头大的石头，掂量着往高村长那边走。


    没等高村长反应过来，石头砸在他脑门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跳起来。


    “敢对老子动手，臭娘们你是活腻了是吧？”


    “动手怎么了？”


    许月娥扬着脖子喊，声音清亮得能传遍半个村子。


    “抓间谍啊，高村长是间谍，他带着卫兵来抢咱的罐头方子，要卖给东洋鬼子换钱呢。”


    这话顿时让村民们全愣住了。


    “间谍？高村长是间谍，真的假的？”


    “对，他们就是间谍，就是吃里扒外的贼！”


    许家二嫂反应最快，叉着腰比许月娥喊得还响。


    “他们要把咱村的活命方子卖给外国人，让咱断了活路，抓住他们送公安，不光能立功，还能得一百块奖金呢！”


    上次小妹帮公安抓到间谍，她可是打听清楚了，抓住间谍能拿到一百块钱的奖金。


    “一百块？”不少人的眼睛顿时亮了。


    二嫂继续起哄，“咱这是帮国家抓特务，怕啥？”


    村民们的恐惧瞬间被抓住间谍的奖金带来的惊喜冲散，个个撸起袖子往前涌。


    “抓住间谍，不能让他们毁了咱们村的活路。”


    高村长被这阵仗吓懵了，连连后退。


    “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高家村的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