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院子，就见屋檐底下支着个木工架子，许父正弓着背推刨子。


    沙沙的声响里，薄如蝉翼的木片卷着圈飞出来，落在脚边堆成一小堆。


    大哥蹲在地上打磨桌腿，三哥则扶着块木板，手里的墨斗正往下滴墨线。


    "爸，大哥，三哥。"


    许月娥走过去，看着那堆码得整整齐齐的木料，还有旁边立着的半成型的碗柜框架，忍不住问，"这是......"


    许父停下刨子，直起身捶了捶腰，木刨子还握在手里，指关节被木屑染得有些发白。


    "给你打套家具。"他用下巴点了点木料，"这是松木的，结实。"


    许月娥看着那光滑的木纹，心里一软，眼眶有点发潮。


    "爸，我一个人住，屋里那旧桌子还能用......"


    "能用也得换！"


    许父把脸一板，"你当闺女的，屋里连套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传出去让人戳我脊梁骨？"


    他拿起一根打磨好的桌腿，在手里掂了掂，"这碗柜要做两层的，底下能搁米缸，上面摆你的罐头瓶子正合适。桌子做方的，凑八个人吃饭也不挤。"


    老三手里的墨线刚弹完，闻言直起腰，袖子上沾着黑墨点，咧嘴笑。


    "小妹，你就放宽心。我跟大哥算过了，这木料够厚实，做碗柜和饭桌绰绰有余，还能做几个凳子。最多一个月，保准给你抬过去，就当是我们送你的新家礼。"


    许母这时从堂屋出来，她把洗干净的桃子往许月娥手里一塞。


    "今天刚从树上摘的，甜着呢，先垫垫肚子。"


    "对了，祁秋实的伤好点没？今天我还跟你爹说，抽空再跟村里换只老母鸡，明日你再炖成鸡汤送去。"


    许月娥指尖猛地一缩，桃子差点掉了。


    她赶紧把桃往嘴边送，咬了一大口，心虚不敢看许母。


    "他好多了，石远在那照看着。"


    随即含糊着转了话头，"妈，我那桃罐头卖的还不错，供销社王经理催着我下周再送一千罐过去。"


    "真的？"许母眼睛瞪得圆圆的。


    嘴角咧到耳后，"我家月娥就是能耐，比你那几个哥哥强多了。"


    "酸菜鱼好了，可以吃咯。"三嫂的声音从厨房钻出来，混着诱人的酸辣香味。


    厨房支起了粗陶火锅，底下的柴火正旺，红亮亮的酸汤在锅里咕嘟冒泡，泡辣椒的香气混着鱼鲜直往人鼻子里钻。


    所有人都忍不住咽口水。


    酸菜鱼上桌。


    “好了好了，快去盛饭吧。”


    二嫂抓了碗筷，没好气的将几个哈喇子快流到地上的侄子侄女推开，给许月娥腾出位置。


    “月娥快坐这。”


    许月娥被推到小板凳上，刚坐下，许母就递过来一双竹筷。


    “尝尝你三嫂的手艺，她为了做这酸菜鱼，一下午都在厨房忙活。”


    锅里的热气熏得人鼻尖冒汗，许月娥夹起一片鱼肉，吹了吹送进嘴。


    酸汤的鲜辣裹着鱼肉的嫩滑，一点腥味都没有，酸菜的清爽解了腻，吃得人舌尖发麻，却忍不住还想再夹。


    “好吃！”她含糊着点头，又夹了一筷子，“比国营饭馆做的还香。”


    “那是。”三嫂笑得眼尾起了褶，“我特意跟我爸学的，为了学会这道菜，我霍霍了不少玉呢。”


    “酸菜得用去年腌的老坛菜，鱼要现杀的活鱼，片的时候得顺着纹路，不然煮出来就散了。”


    老大闷头喝了口汤，辣得直咂嘴，却还是往碗里舀了满满一勺。


    “三弟妹这手艺，以后都可以去开馆子了。”


    老三在旁边应和，夹了一大块鱼头往许父碗里放，“爹，您尝尝这鱼头，熬得最入味。”


    许父没说话，慢慢嚼着鱼肉，眼神却落在许月娥身上，见她吃得鼻尖冒汗，嘴角沾着点红油，悄悄往她碗里夹了块没刺的鱼腹。


    “慢点吃，锅里还有。”


    许母看着儿女孙子孙女吃得顾不上说话，眼底都是笑意。


    “多吃点，锅里还有豆腐和粉条，月娥带回来的碎粉条，煮在汤里正合适。”


    许向南吸溜着鱼汤，“姑姑，你那罐头生意要是忙不过来跟我说，我去帮你洗桃子切桃子。”


    “就是就是。”五哥接话，“我也能去帮忙，反正队里最近农活不重。”


    几个侄子侄女也跟着附和。


    “我也要帮忙！”


    “我我我！姑姑比看看我，我干活最麻利了。”


    许月娥嘴里含着鱼肉，听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心里暖暖的。


    她赶紧低头扒了口饭，把那点涌上来的湿意咽了回去。


    饭吃到尾声，大家的肚子都圆滚滚的，酸菜鱼的汤底都被吃得干净。


    许向南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皮，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打了个饱嗝。


    “这顿饭吃得太舒坦了。”


    三嫂笑着起身收拾碗筷，“只要能钓到鱼，我保证给你们做的鱼天天不重样。”


    许月娥站起身来想要帮忙，却被许母一把按住。


    “你就坐着歇会，你都累了一天了，哪能让你干活。”


    许母随即招呼几个孙子孙女去干活。


    许父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


    “闺女啊，你那罐头生意现在越做越好，以后肯定会更忙，你有没有想过再多找些人来帮忙？”


    许月娥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爸，我也有这个想法。我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就跟上次一样抽签决定，再往村里找五六个人差不多了。”


    老大在一旁接过话茬，“小妹说的对，这样小妹也能轻松一些。”


    许月娥笑着点头，“我们村里的人勤劳朴实，带着大家一起挣钱，没有人会不愿意。”


    “不过我可不要偷懒耍滑的，看人这方便爸您眼光比我好，到时候还要麻烦您帮我把关。”


    老五兴奋地一拍大腿，“小妹，我这帮你去村里吆喝吆喝，保证能招来不少人。”


    许母也在一旁笑着说：“就是，大家一起挣钱，日子都能过得更好。月娥啊，你就放手去干，家里人都支持你。”


    晚上吃完饭村里人都没什么事，聚在大槐树下唠嗑。


    老五跑到大槐树下，喊了一嗓子。


    “桃罐头在供销社大卖，小妹让我问问大家，愿意来做桃罐头的，跟上次一样派个人过来抽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