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张南的腿一软,跪倒在地,“它吃了...所有孩子...”


    怪物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表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尖牙。


    一个熟悉的嗓音从它体内传出,赫然是阿鹿的声音:


    “苏大夫...救我...”


    怪物的嘶吼如同千万只乌鸦同时嘶鸣,声浪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落下。


    苏苒捂住耳朵,感觉温热的液体从耳道流出——是血。


    那道裂开的缝隙完全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倒钩状尖牙和数条猩红的长舌,舌面上布满吸盘般的凸起。


    阿鹿的声音从怪物腹腔深处传来,时而像溺水者般含糊呜咽,时而变成尖锐的狞笑,仿佛有十几个不同的人在用他的声带说话。


    “妻主,退后!”墨染紧急护着苏苒。


    他身形暴涨,衣衫撕裂的声音混在怪物嚎叫中几乎听不见。


    转瞬间,一条足有百年古树粗细的黑蟒盘踞在洞窟中央,每一片鳞甲都泛着淬毒兵器般的冷光。


    蟒身如铁索般缠上怪物臃肿的躯体时,苏苒清晰地看到那些鳞片边缘竟生出细小的骨刺,深深扎入怪物胶质的表皮。


    “嘶——”怪物表面的“血肉”突然剧烈蠕动,像被捅破的蚁巢般涌出无数半透明的细小触须。


    这些触须顶端带着针尖大的口器,疯狂地扎向蟒身。


    墨染发出痛苦的嘶鸣,蛇尾拍打在岩壁上震落更多碎石,却将怪物缠得更紧。


    被腐蚀的鳞片冒出黄绿色烟雾,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腐肉与硫磺混合的恶臭。


    “玉承乾!”苏苒高喊,三根银针已夹在指缝。


    橘色身影如闪电般掠过。


    玉承乾完全兽化成半人高的山猫,皮毛炸开显得体型几乎大了一倍。


    他灵巧地跃上怪物背部,利爪撕开那些跳动的血管时,黑红色脓血呈放射状喷溅,恶臭味顿时散开。


    几滴脓液溅到他的前爪,立刻腐蚀出几个血洞,但山猫只是甩了甩爪子就继续攻击。


    “张南,左边!”金溟虽然因伤不能飞行,但鸟类的动态视力依然精准如常。


    他一把将兔族少年推向怪物左侧三丈处的钟乳石柱后方。


    果然,三条长舌同时射向张南所在方向,最长的那条舌尖距离他鼻尖仅剩半尺时,一团青白色狐火突然拦截在前。


    风箫不知何时爬上了洞顶倒悬的石笋。


    原本拳头大的火团突然分裂成三十六朵蓝焰,如同有生命般精准落在怪物每一处伤口上。


    火焰接触脓血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绿光,苏苒不得不闭眼躲避,再睁开时整个洞窟已变成幽冥鬼域——


    绿焰将所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洞壁上,墨染的蟒形阴影与怪物黏连的轮廓纠缠在一起,宛如上古壁画中的神魔之战。


    “妻主小心!”丘凌的豹尾突然卷住苏苒的腰。


    她只觉天旋地转,被扑倒时后脑勺堪堪擦过一块飞射的碎石。


    那石块嵌入她方才倚靠的岩壁,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粉豹形态的丘凌挡在她身前,漂亮的皮毛被飞溅的火星烧出几个焦黑的窟窿,却仍保持着护卫的姿势。


    怪物在火中疯狂扭动,表面的“血肉”像融化的蜡油般大片脱落,露出里面一团团黏连的孩童肢体。


    那些青紫色的小手小脚还在抽搐,有的手指甚至保持着抓握的姿势。


    苏苒胃部一阵绞痛。


    “继续烧!”她嘶吼着甩出银针,针尖裹挟着内劲破空而去,正中怪物一只隐藏在血肉褶皱下的复眼。


    黄褐色的脓液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尚未落地就被狐火蒸腾成恶臭的雾气。


    墨染抓住时机,蟒身猛地收紧到极限。


    连绵不断的骨骼碎裂声如同爆豆,怪物体内传出阿鹿凄厉的惨叫,这次还混杂着其他陌生的哭嚎。


    玉承乾趁机跃上怪物头顶,前爪如匕首般掏向它另一只眼睛,带出的却不是眼球,而是一大团不断蠕动的黑色物质,仔细看去竟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头发。


    风箫的狐火已经由青转白,高温使得方圆三丈内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少年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入火中,所有火团立刻聚合成车轮大的火球。


    当他双手合十将火球推出时。


    “轰——!”


    爆炸的气浪如同实质化的墙壁压来。


    苏苒被掀飞到五丈开外,落地时却被金溟牢牢接住。


    她挣扎着用右臂撑起身体,看到怪物在烈焰中蜷缩成焦黑的一团,那些孩童肢体如熟透的果实般纷纷脱落,在火中化为飞舞的灰蝶。


    阿鹿的声音渐渐微弱,最终化作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谢谢...”


    当最后一簇火苗熄灭时,洞窟中央只剩下一堆人形的焦炭,散发着腐肉与檀香混合的诡异气味。


    “结束了...”张南跪坐在地,残缺的兔耳无力地耷拉着。


    他机械地抚摸着自己右耳的伤疤,那里新长出的绒毛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


    墨染变回人形时,苏苒倒吸一口冷气——


    他腰间被腐蚀的伤口深可见骨,左肩还有个碗口大的血洞。


    男人踉跄着走到她身边,第一句话却是颤抖着伸手抚上她耳际:“...流血了。”


    他指尖的温度比平时更高,蛇类冷血的特征竟被高烧取代。


    苏苒摇摇头,取出药粉为他处理伤口。


    其他人也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玉承乾的右前爪血肉模糊,风箫脸色惨白如纸,丘凌的豹尾焦黑一片,金溟的翅根又渗出血来。


    但好在没有人失去行动能力。


    “回村。”苏苒简短地说,目光落在那把生锈的钥匙上。


    ……


    ......


    满水村的地窖隐藏在祠堂供奉的山神像下方,入口被精心伪装成青石板。


    当钥匙插入锁孔时,苏苒注意到锁眼周围有七道同心圆刻痕,最外圈还残留着暗红色的颜料。


    锁舌弹开的瞬间,一股比尸体更复杂的腐臭扑面而来——


    是大量血液长期沉积特有的铁锈味混合着粪便的恶臭。


    风箫当即弯腰干呕,吐出的胃液里带着血丝。


    火把照亮的地窖比想象的更宽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