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盛泽身体猛地一僵，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看到是姜棠，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又被更深的狼狈和自嘲所覆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逃。


    “等一下。”姜棠声音有些急促，她走到他面前，拦住他，缓声开口：“你最近为什么总是逃课？你知不知道你爸妈很担心你。”


    顾盛泽低下头，手指紧张地抠着台阶上的裂缝，声音干涩：“……不用你管。”


    “我是不想管。”姜棠在他旁边隔了一段距离坐下，看着远处沉落的夕阳，“但顾叔叔顾阿姨对我家一直很好，我不能看着他们因为你急出病来。”


    顾盛泽的身体绷得更紧了，沉默着。


    夕阳将最后一点余晖洒在他颓废的俊脸上，姜棠从未在顾盛泽脸上看到过如此表情。


    就好像对世间一切都没了兴趣，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几天内消失不见。


    姜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


    “顾盛泽，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盛泽沉默许久，突然抬头看向姜棠，他哑着嗓音问：“姜棠，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他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远处的夕阳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落下，最后只剩下光照残影。


    她没想到顾盛泽会问得如此直接，更没想到他眼底翻涌的，竟是如此浓重到化不开的悔恨与……卑微的祈求。


    夕阳的残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将他眼底那片荒芜映照得格外清晰。


    “回到过去？”姜棠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沉重凝固的空气，又像是在仔细咀嚼着这四个字的分量。


    “顾盛泽，那些发生过的事情，那些说过的话，做过的选择，就像摔碎在地上的镜子，就算勉强拼凑起来，裂痕也永远都在。”


    她顿了顿，感觉到顾盛泽的身体在她的话语下绷紧得像一块石头。


    “算了，学不学习是你的事，我只是心疼叔叔阿姨才跟你说这些。听不听随你。”


    姜棠说完这话后，抬脚离开。


    顾盛泽猛地抬起头，视线追随着那抹决然离去的背影，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睛突然微微一亮。


    姜棠是在说气话吧？


    她如果真的不想管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找到他。


    这里明明是他们小时候的秘密基地。


    那个时候，这里还是个小型游乐场，他们经常来这里玩，她喜欢坐在秋千上，他把她推得高高的。


    后面他们约定好，只要不开心就来这里。


    这么多年来，无数次她在这里哭泣，或者他沉闷时候，她都他笑的画面涌上脑海。


    姜棠那么喜欢自己，不可能不管他的。


    自己这段时间来确实让她伤了心，但只要他真诚道歉，一定能得到她的原谅。


    就像小时候，他有次调皮把她的气球扎破了，她嘴上说着不跟他玩了。


    但第二天他跟她说话，她还是陪他一起玩。


    想到这，顾盛泽刚刚脸上的颓废劲一扫而光，换上了以往的自信。


    他飞快起身，走到不远处路边停着的机车旁边，骑上机车就往商场跑。


    上次宋熠珂送了姜棠一支钢笔，他要买一只更好的送给她！


    顾盛泽风驰电掣地驶向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场，他满脑子都是姜棠收到礼物时惊喜的模样——


    宋熠珂那支笔算什么？


    他必须送一支更昂贵、更精致的，才能证明自己的真心。


    到达商场一家品牌钢笔点，顾盛泽一眼扫过，目光最终锁定在橱窗中央那支限量版铂金绘图笔上。


    笔杆线条比宋熠珂送的更修长流畅，笔尖镶嵌着微小的蓝钻，衬着深黑檀木盒，价格标签上的数字足以抵上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


    他毫不犹豫地指向它，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就这个，包起来。”


    这个品牌比宋熠珂的送的那支贵好几倍，他用所有零花钱买了下来。


    姜棠一定会高兴的！


    顾盛泽把买完钢笔，还找售货员用特别好看的礼盒包了起来。


    回家后，他没有立马送给姜棠。


    过几天是姜棠生日，他打算那个时候再送给她。


    ……


    接下来的几天，顾盛泽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不再逃课，也不再顶撞老师，虽然上课时眼神依旧常常放空，但至少人坐在了教室里。


    他甚至还开始勉强自己翻看那些早已落下一大截的课本，尽管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顾家父母看到儿子的变化，虽然依旧担忧，但总算稍稍松了口气，私下里对姜棠更是感激不尽。


    然而姜棠心里却隐隐不安，因为她能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里，那种小心翼翼的观察和隐约的期盼。


    她之所以劝他，只是不想顾父顾母担心，可顾盛泽似乎不这么觉得。


    他似乎笃定地认为，她还在生气，但只要他“表现”得好一点，再送上那份“重磅”礼物，一切就能回到从前。


    当然，姜棠并没有多想，高考的压力，和火箭班的快节奏生活让她无暇顾及其他。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50天。


    她必须打起120分的精神好好奋斗。


    很快，姜棠的生日到了。


    她并没有大肆声张的打算，只和蒋丽丽约好放学后一起去吃个甜品小小庆祝一下，然后，回家和父母一起过。


    按照以往的惯例，不管是她生日还是顾盛泽生日，两家都会凑到一起吃饭。


    姜棠本想找个借口，让父母拒绝顾氏夫妇上门，可一大早看到已经在为自己生日做准备的顾父顾母，姜棠最终没忍心。


    反正是最后一次和他们一起过。


    等她上大学去了外省，不会再有机会了。


    她和顾盛泽之间的问题，她也不想让父母知道，免得他们担心。


    早上刚进教室，她就发现课桌上放着一个包装极其精美扎着丝带的礼盒，旁边还有一小束清新的向日葵。


    同学们投来好奇和暧昧的目光。


    蒋丽丽凑过来，挤眉弄眼：“哇哦！棠棠，谁送的？这么大手笔！这盒子看着就贵！”


    姜棠心里咯噔一下，几乎立刻猜到了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