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各自 战场

作品:《重启人生

    手机滑到桌子边缘停住了,不知过了多久,屏幕暗了下来。


    此时的实验室里,时越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手肘搭在桌面上,左手掌还牢牢握成了拳头。


    他做到了。


    用最直接的方式,亲手剪断了那根让他疼痛又贪恋的连接线。想象中的解脱感并没有来临,取而代之是一种更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这一切是真的结束了吗?她是不是不会再理自己了?


    时越起身,因为坐久了,脚步有些踉跄,走到桌子那头,重新拿起那只冰冷的手机。打开微信,看到置顶的那个头像。而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闪现又消失,反复几次,最终归于沉寂。


    他开始打字。手指起初有些僵,后来渐渐快起来,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早有预谋的自我剖析。


    【只只,你知道的,我一直是那个习惯解决问题的人。】


    【但现在的我,自己就变成了那个“问题”,还是一个我解决不了的问题。】


    【我试过很多次,都解决不了。你大概也解决不了。】


    他闭了闭眼,实验室惨白的灯光打在他的眼皮上。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情绪一一浮现,他想到镜子里那张空洞的眼神,咨询中心前台公式化的回应,半夜灯光刺眼的灯光,咖啡店里食之无味的蛋糕……


    【我没办法跟以前一样跟你聊天,甚至连一个不让你担心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只只,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消耗我仅剩的能量。所以,我们就到这好吗?】


    他甚至附上了心理医生的评估报告,试图说服她,现在他需要完全独处的时间。


    写到这里,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心中燃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几乎要破土而出,他想加上一句【只只,再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但他退出了页面,死死地压住了这股冲动。


    他不能这么自私拉她一起下坠,把她远远推开,这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坚硬的实验台,缓缓地坐到椅子上。


    手机屏幕也再一次暗了下去,他没再去拿。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实验室的灯光下,照出一道落寞又无助的轮廓。


    他成功了。可心也跟着彻底的空了。


    —


    此刻京市的时越家里,顾知秋拿着手机。手一松,手机不小心从耳边滑落了下去,“哐”一声落在地板上。


    手机又一次尖锐地响起,她赶紧去去捡起,原来是徐嘉瑜。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挂断,此刻她无法冷静面对外界的任何人或事。


    屏幕却执着地亮着,徐嘉瑜的消息带着惊叹号跳出来:【只只!接电话!张导工作室的邮件!他们看中你的本子了,要你尽快去面谈!】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回拨过去。电话那头徐嘉瑜的声音兴奋得几乎破音:“看到了吗?!虽然是助理编剧,但有署名!说是你的对白很有灵性!这可是张导啊!”


    张导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偶像剧新晋导演,这两年网络的飞速发展,也带领了一系列小成本网络剧的流行。各大平台纷纷发力,现在正是蓬勃发展的时期。


    挂完电话后,她打开了邮件,查看了上面的各项意见和要求。她只是做为助理编剧,上面还有总编剧,而且她的剧本也要进行一些“颠覆性”修改,不过会有署名权。这对于新人来说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试图将混乱的思绪理出个出口。时越刚刚那通让人窒息的电话,编剧签约,还有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的……这所有的一切,合成一把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手机屏幕就在这时又亮了起来。


    打开一看,那个置顶的头像亮了起来。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立刻抓起了手机。距离那通被留下忙音的电话,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之久。


    指尖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轻颤,点开了对话框。她的目光扫过那一行行的文字,速度越来越慢。


    此刻的窗外已经开始活跃起来,小区里恢复了白日的喧闹,楼下传来电瓶车的滴滴声。而顾知秋沉浸在时越发来的文字里,自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噪音。


    【……我就是那个“问题”。】


    【我试过很多次,都解决不了。你大概也解决不了。】


    每一个字,像手术刀那样刀刀精准地扎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突然觉得周身仿佛已被寒意淹没,她止不住地颤抖。


    时越只是安静地陈述,用他最擅长的逻辑,向她论证他现在的情况和决定。但是顾知秋明白,这份安静之下,他经历着怎么样的纠结和挣扎。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打下这些字时的样子。一定像是在完成一项无比痛苦却又不得不做的任务。他是在向她展示伤口。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告诉她:你看,现在的我,不值得你再浪费任何能量。


    眼眶不受控制的发热,模糊了屏幕上的字迹。她死死咬住下唇,没让那点水汽凝结成泪珠滚落。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打开浏览器,动作带着慌张的急促。


    搜索引擎里,那张评估报告上的大量的医学名词和科普文章跳出来。她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关于“兴趣减退”、“情感隔离”、“自我价值感丧失”、“病耻感”的描述,像一块块拼图,瞬间与她脑海中关于时越的所有异常碎片严丝合缝地对接上了。


    网页上赫然写着:“……该症状并非心情不好……患者的典型认知之一,是认为自己成为亲人的负担,并产生强烈的病耻感,从而采取一些异常的行为……”


    这个认知,揭开了她所有的困惑和无力的原因。


    她拿回手机,切回航空公司的APP,找到了那个她已反复查看过无数次的航班订单——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京市飞波士顿。


    她的指尖悬在“改签”按钮上,微微颤抖。她想现在就去!立刻!马上到他身边去!


    这个念头带着巨大的诱惑力,只要轻轻一按,几乎就会立刻落实为行动。


    然而,另一个残酷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冲动的火苗。


    你去了,能做什么?去看他更努力地在你面前伪装没事,耗尽最后一点力气对你挤出微笑?还是抱着他一起哭,让他本就沉重的负罪感再添上一笔?


    还有考试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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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嘉瑜费力推荐的剧本怎么办?工作室面谈的邀请怎么办?你自己的责任怎么办?


    两个念头在她脑中激烈地拉扯。一边是爱人正在深渊里沉沦的景象,一边是现实世界要遵守的秩序和承诺。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手机屏幕,落在那句 “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消耗我仅剩的能量” 上。


    此刻她不顾一切地飞过去,或许满足的是她自己“必须做点什么”的焦灼,但对他来说,只会是施压,是负担。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突然出现、只会徒增他压力的女友。他更需要专业的医生、科学的治疗,和不受干扰的恢复时间。


    他需要的不再是她隔着屏幕的追问,她也许应该用自己的行动去证明——我收到了你的求救信号。我没有被吓跑。


    顾知秋退出了微信,没有回复任何一个字。她害怕自己现在的任何语言,只是给时越带来压力,甚至造成更多的伤害。


    最后,她打开购票系统,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完成了所有的退票程序。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心里仿佛被重重敲了一棍子,带着细密的疼痛。


    【退票成功。】


    看着那行小字,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时越,对不起。


    我得先把我眼前的仗打完,才能更有力量,去拥抱你。


    请你,一定一定要等我!】


    她重新睁开眼时,眼底那些混乱的、激烈的情绪已经被强行压了下去。她关掉了航空公司的页面,重新点开那份令人头疼的剧本修改意见,和密密麻麻的复习资料,强迫自己投入其中。


    —


    波士顿。


    时越维持着靠坐在椅背的姿势,很久没有动。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实验室其他人也都回去了。


    实验室外面走廊的自动灯光系统为了节能,在长时间无人活动后,“啪”地一声熄灭了。外面突然按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地坐着。而手机的屏幕也没有再亮起。


    这是他预想过的场景,他的只只一直都会给他空间,可此刻却莫名的心慌。一种未知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心脏。


    她是不是终于放弃了?


    她是不是终于认同了他的结论,认为他就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所以会彻底将他从她的世界里清除出去了?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可为什么,当这个结果呈现在眼前时,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大的心慌?


    他高估了自己的理性,原来在内心深处,他一直在卑微地期待着她会不管不顾地闯进来,蛮横地把他从这片泥沼里拽出去。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按亮了手机。屏幕骤亮,锁屏照片上是顾知秋在海边大笑的样子,眉眼弯弯,整个人都在发光。那光芒在此刻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炫目,他猛地熄屏,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随后,他只是曲起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室内的安静,此刻也成了一种酷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放大那份得不到回应的沉默。


    他好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黑洞。


    不仅吞噬了自己的光。也终于吞噬了她一次次投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