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自救 剖白

作品:《重启人生

    波士顿的深夜,实验室的灯依旧亮着。


    时越坐在电脑前,屏幕数据在跳动着,仿佛在笑话他的又一次的无用功。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八个小时,还是十个小时?时间的感官已经变得模糊,他记不清了。


    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是那个解决问题的人。所有难题,在他眼中,都只是一组可以通过逻辑和努力来拆解的变量。可到了这里,一切都变了样。


    时越端着餐盘,目光扫过喧闹的食堂。一桌印度学生在激烈辩论,另一桌美国学生在放声大笑。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一个空位上,他走过去,用目光询问对面正在看书的女生。


    女生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放在空座上的书包拎起,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时越坐下,机械地咀嚼着盘中的食物,味同嚼蜡。周围嘈杂声中,在谈论着他无法融入的话题。五分钟后,他站起身,餐盘里的食物几乎没动。他走到垃圾桶边,手腕一倾,将食物尽数倒掉。餐盘与桶壁碰撞的闷响,是这顿饭里,属于他的唯一的声音。


    他第一次正式面对自己的问题,发生在误打了顾知秋电话后,第二天的清晨。那通电话,也许并不能说是误触,他当时痛苦到难以呼吸,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想要听听她的声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无法动弹。


    清晨,他逼自己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用冷水反复冲脸,试图驱散那种如影随形的麻木。他看着镜中那个眼神空洞、下巴上还有没刮干净胡茬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他拿出手机,点开与顾知秋的对话框。他想告诉她,他没事,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敲:


    【我没事,别担心。】


    点击发送已经耗费了他积攒了很久的气力。这谎言让他感到羞耻,但这是他目前唯一做的。他像一个在深渊里的人,努力朝洞口的方向扔出了一颗小石子,期盼着有路过的人看见,知道里面有人。他希望又不希望这个路过的人是顾知秋,他好想她,但又不想她看到此刻的他。


    她的每一次分享,都像从另一个温暖的星球,投射过来的一束光。那束光,曾经是他的锚点和慰藉。可现在,当他自己深陷于冰冷的黑暗时,却变得刺眼起来。


    它照亮了他此刻所有的无能为力和格格不入。


    他怎么能告诉她,他刚刚在食堂,一个人端着餐盘,在无数张谈笑风生的异国面孔中,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坐下的位置,吃了两口却只能把食物倒掉,回到这间无人的实验室?


    他怎么能告诉她,他引以为傲的信仰,正在全方位的崩溃?


    他做不到。


    他想做回那个在她面前自信又可靠的时越。


    当他收到顾知秋的一张照片,是她宿舍楼下那只胖橘猫,【今天橘大王也很稳定。】照片里,胖猫一脸“天下与我何干”的安逸。


    时越看着那张照片,他本该笑的,他本该回复一个同样有趣的表情包,然后告诉她,他今天也过得很好。


    可他做不到。


    那天下午,他强迫自己离开了实验室和宿舍,走进了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大楼。他在接待处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看着宣传架上那些关于“压力管理”、“睡眠改善”、“病耻感”的小册子。轮到他时,他对前台的工作人员艰难地开口:“I think I need to talk to someone.”(我想我需要和人谈谈。)


    然而,当对方告知最早的预约时间也在一周后时,他内心深处那根紧绷的弦,再一次松垮了下去。他低声说了句“Thank you”,几乎是逃跑似的离开了那里。


    一周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过下一个二十四小时。


    —


    他失眠状况变得更严重了,在夜里,他不能关灯,清醒的时候,任凭灯光照在他干涩的眼球上。他也不敢闭眼太久,每次闭上眼睛,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失控的心脏,毫无章法地狂跳着,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慌乱。那阵慌乱却如此熟悉,像极了初三暑假,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那时,他也只能听着自己无助的心跳。


    初三暑假的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刺鼻。母亲躺在病床上。医生摇着头说"可能会变成植物人",父亲红着眼睛签下一张又一张治疗免责单。而他,只能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翻着一本又一本物理神经康复书籍,妄图从那些晦涩的专业术语中找到一线希望。


    他劝母亲去参加那场演出,他说“不想她因为自己放弃梦想”。他以为那是懂事。


    时越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想起母亲生前经常跟他说的话:"小越,妈妈只希望你的生活平安、快乐就好。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他其实一直努力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因为她还在世的话,一定会以自己为傲。而现在,他自己的生活和学习都搞得一塌糊涂。


    “妈妈,是不是如果我没有劝你去,一切都会不一样?


    历史仿佛以另一种完全不同却同样残酷的方式重演。而他再一次,什么都做不了。


    —


    在收到顾知秋那条关于“唤醒程序”的微信后,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有了再次踏足心理咨询室的勇气。


    几次下来,他给自己立下承诺:每天必须吃一顿正餐,要和除了教授之外的人说上至少一句话,要保证睡眠六小时,哪怕只是闭上眼睛。


    他特意去学校附近一家最热闹的咖啡馆,点了一块蛋糕和一杯咖啡,坐在店里。看着咖啡店里来来往往的人们,很多都是周围学校的学生,他试图在喧闹的环境里找回一点“活着”的感觉。


    店里人声鼎沸,堂食的客人们三三两两在聊着天。蛋糕是顾知秋喜欢的提拉米苏,他尝了一口,却仿佛失去了味觉,尝不出任何的味道。就像此刻,“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他听到邻桌几个人在讨论一场即将到来的音乐会。那一刻,他又想到了顾知秋。如果是她在,她一定会拉着他的手,眼神亮晶晶地说:“时越,我们也去吧!”


    这个念头的涌现,带来的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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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更深的思念。他拿出手机,点开顾知秋的聊天界面,她的头像安静的挂着,每天还是跟往常一样跟他分享生活中的点滴。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无法面对。他想说点什么,想发一杯咖啡的照片,告诉她以后可以和她一起来,想对她说,“只只,我好想你。你放假可以来陪我吗?”


    可一想到自己现在可能连一个正常的微笑都笑不出来,他不想她为自己担心,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最终,他只是默默关掉了屏幕。他不要她被现在“可怕又懦弱”的自己吓到。也许有一天,等他好一些了,再跟她解释最近的一切。


    在他与自己激烈斗争中取得些许微小进展时,顾知秋的消息每天准时抵达。


    他看着屏幕上她那些充满活力的文字,生动地展示着她生活中的大小事情,有时候是成功的喜悦。他仿佛能看到她编写消息时的表情。他本应该为她高兴的——最爱的人在努力的和自己分享生活的点滴,还在实现她梦想的道路上高歌猛进。


    可是,盯着那些消息,他想到自己的现状。像是一个在沉入冰冷湖底的人,明明看着岸上燃烧着温暖的篝火,却连抬起手臂抓住湖岸的力气都没有。


    “只只,对不起。”他在心里无声地说,“我不是不想回应你,而是我这里……”他抬手按在自己胸口,“好像再也不能恢复了。”


    “我看着你的消息,我知道我应该笑,应该为你骄傲。可我却控制不了我的想法。”


    “这样的我,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和厌恶。我怎么敢把它展示给你?”


    他不是不想救自己,他试过了,他又失败了。


    所以,当顾知秋再一次在在早晨打来视频电话,当她捅破那层窗户纸,当她的声音都快带上哭腔,请求他“你可不可以先什么都不要想”时。他感觉自己那根一直紧绷着的的弦,“啪”地一声,彻底断了。


    她终究还是看到了。看到了这个一败涂地的他,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时越,看你这样我好难受……”


    “我过来陪你好不好?”


    “我真的好想你。”


    “你看我的机票订单,我考完试第二天就过来了陪你好不好。”


    她温柔发出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刺刀,插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里。


    不。不可以。


    他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不能让她来!他无法接受自己这满身的泥泞,去拉他的月亮一起坠落!


    “顾知秋,”他听到自己连名带姓地叫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筑起决绝的防线:“别过来!先别管我了可以吗?”


    长久的沉默后,她声音有些颤抖但清晰地说:“你之前答应过我,无论好坏,我们一起面对。现在,你准备违约了吗?”


    “对不起!”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将手机远远地扔到桌子的另一头。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听筒里再也没有她焦急的呼唤。空气里只剩下服务器的嗡鸣,和他自己那声比哭泣更压抑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