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高山 低谷

作品:《重启人生

    没有闹钟的催促,顾知秋的意识从深沉的睡眠中苏醒。


    她缓缓睁开眼,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让她片刻恍惚。被子上是熟悉的洗衣液香气。这才记起,昨晚的一切。


    她起床拉开窗帘,又是个大晴天。走到客厅后,沙发上那个身影让她呼吸一滞。


    时越仍然熟睡着,身体蜷在沙发里,身上只是随意盖着毯子,长腿委屈地弯曲着,眉头微蹙,显然睡得并不安稳。茶几上,放着喝了还剩一半的咖啡。旁边整齐地摆放着一叠资料,是她这篇报告的参考文献,已经完全按照手册的要求重新整理、打印了出来。一丝不苟的工整,一看就花了很多心思和时间。


    顾知秋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混合着感激、心疼还有不常说出口的爱意。


    她轻手轻脚地走回卧室,抱出自己的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在了他身上。他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暖意,眉头舒展了些许,翻了个身,睡得更沉了。


    —


    时越是被厨房的香气唤醒的。他睁开眼,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被子。转头看了眼厨房,顾知秋正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煮什么。


    “醒啦?”顾知秋端着碗出来,看到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去洗漱吧,正好可以吃饭了。”


    餐桌上,时越开口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顾知秋指向茶几上的资料,“我看到你整理的资料了,实在是太详细了,比我自己的还要整齐。”


    他只是笑了笑,“我只是做点体力劳动,统一了一下格式,一会再检查一遍。你要写的内容才是真正的脑力活。”


    有了时越整理的这份文献资料,顾知秋吃完饭后,便以一种最近从未有过的高效率投入到了自己的报告中。而之前晦涩的语言,此刻也变得顺滑起来。


    下午两点左右,内容修改完毕,她长舒一口气。去沙发那找正在看书的时越。


    “再帮我看看这个吧。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不知道什么问题。”顾知秋现在已经非常习惯和时越讨论剧情。


    他看得很专注,从头到尾通读了一遍。思考了片刻,时越没有直接给出结论,只是问:


    “这个配角,从前面的内容看,他的自尊心很强,甚至有些过度敏感。那为什么在后半部分,他会为了钱背叛女主?”


    顾知秋一愣:“因为……他缺钱?其实这里我也觉得有点生硬。”


    时越摇了摇头,目光落回屏幕的内容,“如果一个粒子在巨大压力下发生裂变,往往取决于结构中最脆弱的那一点。配角设定是个自尊心强到有些夸张的人,那么在强压下,对于这样的人来说,驱动他行为的,往往不是‘能得到什么’,而是‘害怕失去什么’。


    “你觉得,在故事里,他最害怕失去的是什么?”他把问题抛了回来。


    顾知秋感觉像是抓到了什么。她盯着屏幕,喃喃自语:“……他的骄傲,不能忍受自己是失败的那个……”


    她激动地抓住时越的手臂,眼眸像是被点亮:“是信念!他背叛的时候,其实就是信念崩塌了。他恨女主的成功对比出了自己的失败,所以用‘得不到就毁掉’的方式报复,要用背叛来报复这个让他显得无能的世界!”


    听她说完,时越只是笑着一边稳住她,说:“慢点儿,剧本又不会跑。”


    —


    第二天,周日下午的五点。顾知秋自从中午回宿舍后一直坐在电脑前,她深吸一口气,几乎同时,把两份作业的电子稿都发了出去。提前完成!她重重地倚靠在座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放空。仿佛周身的疲惫都被带走,巨大的成就感席卷全身。


    她拿出手机,兴奋地给时越发消息:【报告,双线任务已经顺利提交,感谢学神全力支援!吐舌头.jpg】


    时越几乎是秒回:【真厉害!明天早上陪你吃早饭。】后面也跟着烟花的表情。


    晚上,时越要留在实验室。顾知秋和王悦一起去食堂吃饭。听她说这几天的疯狂赶工,王悦夸张地称她为“时间管理大师。”


    顾知秋心想,姐妹,咱可不兴这么夸人的啊。


    在室友和朋友的赞美中,顾知秋的信心高涨。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实现学业和爱好的并驾齐驱,只要合理安排时间,一切不是难事。


    此刻,食堂门打开后,一阵冷风经过,她突然打了个冷颤,把衣服裹得更紧了些。


    “觉得冷啊?”王悦关切地问。


    “没事,”她放下抱紧身体的手,毫不在意地笑着说:“刚刚一阵穿堂风,吹得有点凉。”


    而身体的账单,总在你最放松的时候,以最不容反驳的方式和你清算。


    当晚不到九点,当所有成就感和满足感都褪去,透支身体的疲惫感从身体深处浮出。顾知秋正起身准备洗漱,食堂那股“寒颤”,以更猛烈的方式袭来。她感觉牙齿都仿佛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随之一起的,是喉咙的灼痛,和一阵阵眩晕。


    她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扶桌旁的扶梯坐下,翻出药箱里的水银温度计夹到腋下的时候,她倚靠着桌子,平复自己的呼吸。


    仿佛过了很久,五分钟的闹铃响起。她将温度计对着桌面台灯,那条纤细的红线,稳稳地停在了39.2℃上。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想去倒杯水。可刚一动,一阵更猛烈的眩晕攫住了她。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又跌坐回座椅上。挣扎着试了两次,她连走到卫生间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爬到床上。


    此刻宿舍其他人还没回来,只有王悦刚进去卫生间洗澡。她还是靠着桌面坐着,拿起手机,手指都有些颤抖。打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后,


    【时越,我好像发高烧了。】


    没一会就收到回复:【我马上到。】


    紧接着,她的手机就响了。是时越打来的,声音冷静而迅速,“只只,我大概10分钟到你楼下,你现在怎么样?”


    “没力气,估计要去医院。”她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王悦从卫生间出来后,看到她的状态也吓了一跳。知道时越已经在楼下了,她扶着顾知秋下楼。


    时越大概走得太急,衣服拉链还没拉,呼吸还没彻底平稳。看到她们时,他立马上前,把她接过来。


    他跟王悦道谢后,转头看向怀里虚弱的人:“带你去附近的医院。还能走吗?”


    顾知秋无力的点头。去往学校大门的这条路,他们曾经并肩走过很多次,但是这一次顾知秋几乎完全挂在时越的身上。夜晚的校园安静又寒冷,时越将她裹得很近,偶尔在她耳边低声询问:“还能坚持吗?”


    医院急诊室,这个晚上也异常忙碌。挂号,候诊,见医生,抽血,检查……整个过程,顾知秋要么是虚弱地靠在椅子上,要么是虚弱地靠在他的怀里。时越像一颗可以全然信赖的大树,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值班的是个有些年纪的女医生,看完验血报告,拿着她的病历本,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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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性病毒性感冒,高烧是身体免疫系统崩溃的预警。平时作息要注意,一定不能拿身体开玩笑。这革命的本钱,透支了可就不一定能还得上了。”


    这番话,落进了顾知秋的心里。


    挂完水后,已经是深夜,他们直接回了时越家里。时越倒好水,试了下水温,把药和水杯都放在床头,看着她吃下药片。


    时越陪着她一起躺下,顾知秋觉得吊水和药片的效力已经发挥,此刻身体的痛苦似乎已经缓解了不少。她往时越那边靠了靠,躺在他的怀里,“时越,我是不是太没用了?这么轻易就病倒了,上次还说你呢。”她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自己也没有答案的迷茫。


    时越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在她背上一下下地拍着。房间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他的声音此刻很温柔,从头顶传来:“这只是人的正常生理反应,怎么会是没用?”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轻柔,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汗湿的碎发。“顾知秋,梦想很重要,学业很重要,但是没有什么比你的健康更重要。对我来说,更是如此。”


    她躺在黑暗里,时越的手臂环着她,体温和心跳都让人安心。


    混沌的思绪在疲惫的大脑中漂浮。之前的不甘像一缕微弱的火苗,但还没来得及燃成燎原之势,就被更冰冷的现实浇熄了。


    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李教授镜片后锐利而关切的目光,时越在沙发上蜷缩的身影,屏幕上那两个刺目的红圈,还有颁奖时那片刻的辉煌……它们交织在一起,最后定格在体温计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红线——39.2℃。


    “还没睡?”时越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拭去她那眼角的点湿意。


    顾知秋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了些,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时越,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他沉默了一下,只是更紧地抱了抱她,没有立刻回答。


    这份沉默,反而让她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


    她想起重生前那个按部就班、生活却没什么乐趣的自己。她想起陪徐嘉瑜拿奖时,那份自豪和热爱。她也想起阅读法律案例时,那种抽丝剥茧的乐趣。


    她太急了。


    急着抓住失而复得的机会,急着向所有人、也向自己证明自己。就像个刚刚学会走路就想奔跑的孩子,不可避免地摔倒了。


    “我一直觉得,放下一样,就是对不起另一样,就是认输。”


    “但我好像搞错了。暂时的放手,不是放弃。是为了让手空出来,更稳地拿起真正重要的东西。”


    比如健康,比如扎实的专业基础,比如……眼前这个让她安心依靠的人。


    “李教授说得对,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微微侧过身,在昏暗里看向他,“我现在的能力,还撑不起那么庞大的野心。与其硬撑到两头空,不如先集中火力,打好最重要的仗。”


    说完这些话,她感觉心头那根紧绷了不知多久的弦,倏然松开了。一种彻底的释然感笼罩了她。是认清现实、做出取舍后的踏实。


    时越在黑暗中收紧了手臂,将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发顶。他的回应简洁而充满力量:“嗯。我们先顾好身体的‘1’,这样后面的‘0’才有意义……”


    所有未尽之言,都在这个拥抱里。


    顾知秋合上眼,将身体的重量完全交付给他。连日来积压的焦虑,都在这一刻被卸下。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会再被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