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婚礼 初霁

作品:《重启人生

    盛夏的暴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干脆。雨后初霁的京市,阳光刺眼到有点不真实。傍晚,顾知秋站在酒店大堂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被大雨冲洗过的街道,玻璃上的雨滴,像是残留的眼泪。


    她穿了一条素净的浅蓝色连衣裙,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是不是有点紧张?”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她熟悉的平静,但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平静之下的一丝紧绷。


    她转过身。时越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愈发利落。白衬衫的领口挺括,一丝不苟。


    顾知秋的目光在那条歪斜的领带上停留了一瞬,她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抬手,指尖轻柔地为他调整:“你领带又歪了。”


    他没有动,只是垂眸看着她,目光沉静,像深不见底的潭水,隐藏着所有情绪。


    “没有见家长的经验,”她低声说,手下动作细致地将领带结推至完美对称,“尤其还是在这个场合,确实不太适应。”


    时越握住她刚刚放下的手,力道不重:“抱歉,”他的声音压低了些,“把你带到这里,我只是……”


    顾知秋反手轻轻回握了他一下,她懂他没说出口的话,她也不想他一个人来面对这局面。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出来后,厚重的长绒地毯瞬间吞没了所有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酒店的香氛,甜腻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套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沉的讲电话声,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果决。时越推门而入,时父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们。听到动静,他很快结束了通话,转过身来。


    时父的目光先是落在顾知秋身上,带着一种审慎的打量,很快转向时越。


    “来了。”他开口,语气比电话里听起来要柔和一些,“房间都安排好了,你们一会先休息一下。”


    顾知秋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戴着一枚崭新的婚戒,在室内灯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芒。然而,在那枚新戒之下,无一圈因长年佩戴而形成的白色戒痕,也同样清晰刺眼。


    “爸,这是顾知秋。”时越简短的介绍。


    “叔叔好。”顾知秋上前一步,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


    时父微微颔首,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又浮现出来:“以前听时越提起你。”他顿了顿,像是寻常长辈般随口关心,“以后,跟小越有什么打算?”


    顾知秋怔了一下,正斟酌着如何回应,时越已经先一步开了口,声音里有一丝不耐烦:“我们的事,暂时不劳您费心。”


    还好,酒店工作人员的敲门声打破了突然冻结的气氛,他们来送明天的流程表。时父接过表格,目光重新落回时越身上,语气里是不容拒绝:“今天晚饭后,来我房间谈一谈。”


    时越没有任何表情,极淡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的婚礼设在酒店最大的宴客厅。现场布置的高贵不失典雅,简约的白纱拱门,浅色系的花束与座椅,空气里流动着鲜花清甜的香气。


    顾知秋坐在时越身旁,他面前的餐盘干干净净,连她推过去的那块造型甜点也未曾动过。他的视线始在不远处,看着那个气质温婉的新娘。


    新娘看起来年约三十五岁,笑容温和。而此刻陪伴在她身旁的时父,比昨日更多了几分温和。


    “听说你儿子成绩非常出色?”一位颇有派头的中年男士举着酒杯,笑着看向时父,又将目光转向时越,“是准备出国深造吧?”


    “年轻人是该出去闯荡见识一下,”那人语气带着过来人的意味深长,拍了拍时父的肩膀,“老时啊,人嘛,总要学会往前看,不能一直沉湎于过去,得重新开始才行。”


    “重新开始”四个字,戳破了时越努力维持的平静。他放在桌下的手骤然握紧,手背上青筋隐现。顾知秋几乎是立刻在桌下伸出手,轻轻覆上他的拳,试图熨平他绷紧的线条。


    仪式即将正式开始,悠扬的音乐声缓缓流淌。司仪已就位,白纱拱门下,时父轻轻牵起新娘的手。


    致辞环节,他的语气坚定,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大厅的每个角落:“……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有勇气,可以重新开始。”


    又是“重新开始”。顾知秋感觉到身旁的时越身体猛地一僵。


    时越倏地起身,匆匆跟顾知秋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


    此刻,满场的宾客目光都聚焦在那一对新人身上,几乎无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顾知秋没有任何犹豫,起身跟了上去,一路上对偶尔投来疑惑目光的宾客报以浅笑。


    穿过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她来到通往酒店后花园的玻璃门边。


    酒店的后花园与婚礼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高大的树木枝叶繁茂,滤去了大部分阳光,也隔绝了远处的声响。


    她很快看到了要找的人。


    他站在一株老槐树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旁边的灌木丛上,白衬衫的袖子被潦草地卷到手肘,露出紧实的小臂。他面对着这颗大树,一只手握成拳,骨节因为用力而显得苍白。肩背微微佝偻着,一下下地、无声地颤抖着,压抑着情绪。


    顾知秋的心像被揪住,酸涩得发疼。她慢慢走近,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几乎是气音那般唤了一声:“时越……”


    他没有回头,但颤抖的脊背线条,几不可察地僵滞了一下。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眼眶是通红的,眼底布满了血丝。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极力维持着冷静。


    “我没事,”他嗓音暗哑,“我只是,有点想起我妈了。”说完试图扯出一个轻松的笑,但那弧度却比哭更让人难受。


    顾知秋从未见过这样的时越。眼前的少年没有歇斯底里,眼神却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迷茫


    她默地走上前,伸出双手,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环抱住了他紧绷的身体。


    在她拥住他的那一刻,时越一直强撑的外壳,仿佛终于碎裂开来。他几乎是立刻回拥住她,手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将脸深深地埋进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朝她涌来,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妈走后,他把所有照片,所有她用过的东都收起来了……”他的声音闷在她的颈间,有些破碎,“他说看着太痛苦……那时候我以为,他只是太难过,难过到无法承受……”


    他深吸一口气,肩膀的抖动平息了些,“可现在呢?他连那点痛苦都不要了,他选择了‘重新开始’……”


    顾知秋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掌温柔的一遍遍地抚过他脊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幼兽。


    此刻对时越来说,她的怀抱是最无言的慰藉,她的肩膀是最安稳的港湾。


    良久,他的呼吸平复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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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稍稍松开她,低头从西装内袋里,极其珍重地取出那张顾知秋早已熟悉的泛黄照片,照片塑封包装的很好。


    照片上的女人,站在一片金灿灿的向日葵花田边,笑容明媚灿烂,眼里有光,扬起的裙摆被风吹出一个青春的弧度。


    “她最喜欢向日葵,”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母亲的笑脸,“我记得很清楚,拍这张照片那天,是她的生日,也是我们全家第一次出去旅游……”


    顾知秋的目光落在照片右下角那个模糊的日期上,心猛地一沉。


    而时越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所以,他选在今天结婚。”


    “你说,这算是什么?一种纪念吗?”


    —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身后突然传来时父略带疲惫的声音,“你跟小时候一样,不高兴就会躲到树底下。”


    他们同时回头。时父不知何时站在了几步之外,胸前端正佩戴的礼花有些歪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反而更有些亲切感。他的目光复杂地落在时越身上,里面没有了惯常的严厉,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小顾,”他转向顾知秋,微微颔首,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能让我们父子两个,单独待一会儿吗?”


    顾知秋抬头看向时越,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时越沉默着点了一下头。她这才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像是一种无声的鼓励,然后顺从地站起身,走到了花园的另一侧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这里能能看到他们的情况却又听不清谈话的内容。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的裙摆上投下稀碎的光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看到时越的背影始终挺直,看到时父偶尔抬手似乎想要碰一下已经比他高的孩子……他们的谈话的氛围,似乎是从最初的僵硬中慢慢缓和了下来。


    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时越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神情依旧是平静的,但神情像是卸下了某种沉重的枷锁,流露出一种近乎茫然的松动。


    他在她身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边缘已经磨损黑白证件照,递到她面前。


    “他给的。” 时越的声音有些沙哑,“说一直放在钱包里,很多年了。”


    顾知秋接过。照片是母亲年轻时的证件照,黑白色调也掩不住她眉宇间的清秀与温柔。她翻到背面,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一行字,笔迹因长年摩挲已有些模糊:


    【永失吾爱】。


    他看着远处树影下父亲离开的背影,低声说:


    “他说,选在今天……是觉得只有这样,才不算背叛。”


    顾知秋看着他低垂的侧脸,小心地问:“那你……能接受吗?”


    时越缓缓摇头,随即又像是自我否定般,扯出一个极淡的的笑。


    “我不知道。”他沉默片刻,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但我好像有点理解他的痛苦了。”


    “我们回去吧。”她说。


    回到略显喧嚣的宴会厅门口,顾知秋停下脚步,轻轻拉住了时越。


    “时越。”


    “嗯?”


    她抬起头,声音温柔,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你不必为了任何原因,强迫自己做出违背心意的妥协。”


    她爱他。她希望自己的爱是支持,是理解,是港湾。


    他收紧与她交握的手,低声回应,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