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外，空气凝固。


    终于，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冲出雾气。


    是雷老虎。他浑身腥臭污泥，铠甲破烂不堪，脸上嚣张尽褪，只剩下纯粹的、劫后余生的恐惧。


    接着是秦圣阳，【苍穹之刃】的会长，【龙战于野】的会长……


    零零星星，不足三十人，盔甲散失，形容狼狈地逃了出来。每个人眼底涣散，身体筛糠般颤抖，活像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秦圣阳回望那片缓缓蠕动的浓雾，又看向身边寥寥无几的幸存者，身体难以遏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苏子墨之间的差距。


    那绝非仅仅是力量。更是对这个面目全非的“新世界”，认知上那道深不见底的天堑。


    苏子墨知道里面有什么，知道他们的下场。


    而他们，却像一群兴高采烈的蠢货，无知无畏地扎进了死亡的陷阱。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溃败的会长，还是指挥部里的赵东林晚——都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到那个从始至终不曾离开沙发、仿佛早已预见一切的男人身上。


    指挥部内一片死寂。


    失败的阴影如同浓雾，沉沉压在每个人心头，空气里只剩屈辱与恐惧。


    刚才还为一己之私争得面红耳赤的公会会长们，此刻全成了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有人死死盯着屏幕上所剩无几的绿色光点，心在滴血；有人则偷偷用怨毒的目光瞟向角落——那里坐着的男人稳如泰山。


    赵东看着士气跌入谷底的众人，目光移向屏幕外那片缓缓蠕动、仿佛在嘲笑人类无能的灰白浓雾。他知道，别无选择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屈辱与无奈，迈开沉重的步伐穿过人群，一步步走到苏子墨面前。


    这一刻，他放下了官方代表的威严，放下了神盾局部长的傲气，只剩一个忧心忡忡的军人姿态。


    他站定，对着那始终安坐、连眼皮都未曾抬起的年轻人，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军礼。


    “苏先生。”


    赵东的声音沙哑，在寂静的帐篷里清晰无比。


    “我代表神盾局，也代表城里数百万市民，请求您出手。”


    这个军礼，如同巨石砸在秦圣阳、雷老虎等人心上。他们明白，这一拜，代表着官方彻底向玩家势力低头。


    苏子墨缓缓睁开了眼。


    他站起身。身形并不高大，此刻却像帐篷外的泰山般巍峨。


    他没有立刻回应赵东，锐利的目光先扫过四周。那些公会会长们脸色青白变幻，纷纷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不敢对视。


    最终，他的目光落回赵东身上，伸出一根手指。


    “可以。”他语气平静，“但我有条件。”


    赵东心中一紧，真正的“谈判”才开始。


    “第一，”苏子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天华大学城周边五公里，即刻起由我全权接管。人员、物资、战术，一切决策权归我。神盾局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


    他身后几名神盾局参谋脸色骤变，刚想开口——


    赵东抬手阻止。这只是开始。


    “第二，”苏子墨的目光掠过秦圣阳和雷老虎难看至极的脸，“行动所有产出，包括区域资源、怪物掉落、情报、净化源头的系统奖励，全部归【深渊】公会所有。”


    “你做梦！”雷老虎猛地拍桌站起，怒吼道，“我们【铁血兄弟盟】死了那么多兄弟，凭什么便宜全归你！”


    “就凭你们是废物。”苏子墨看都没看他，只是陈述事实。


    雷老虎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三百条人命，就是无能的铁证。


    “第三……”苏子墨顿了顿，冰冷的视线如刀锋般掠过秦圣阳、雷老虎和其他会长的脸，“我进去后，不想看到任何苍蝇跟在后面捡便宜，或者打别的主意。”


    条件霸道至极，羞辱至极。这等于让其他所有势力，公开承认他们只配当看客。


    秦圣阳死死攥着圣剑，指节发白。剑身悲鸣。奇耻大辱！可想到浓雾中“雾中之鬼”的恐怖，想到苏子墨鬼神莫测的手段，满腔怒火最终化为无力。


    他无法反驳。


    他们确实没有资格跟进去。


    赵东脸色变幻，拿起加密电话走向一旁。


    “是我……情况就是这样……条件苛刻……但我们别无选择……请求总部授权！”


    短暂压抑的通话结束。赵东走回来，看着苏子墨，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挤出字：


    “我……代表神盾局，答应所有条件。”


    协议达成。


    在无数道交织着嫉妒、不甘与敬畏的复杂目光中，苏子墨缓步走向帐篷门口。


    他对着【深渊】公会频道下令：


    “齐四，洛轻影，再选八个战斗人员，跟我进去。其余人，外围待命。”


    十名核心成员迅速在他身后集结。


    这支十二人的小队，与先前覆灭的“三百人联合先遣队”相比，渺小单薄。


    但在场再无一人敢流露丝毫轻视。


    苏子墨带着队伍，一步步走向那片如同巨兽之口、吞噬了数百精英的恐怖浓雾。


    他没回头，只留下一句平淡却蕴含警告的话：


    “在我回来之前，管好你们自己的人。”


    苏子墨领着仅存的十二人小队，决然踏入那片吞噬了数百玩家、公认死亡的灰雾禁区。


    一步踏入，外界的喧嚣、警报与嘶吼瞬间被无形的屏障切断，世界陷入死寂。


    四周翻滚蠕动的浓雾无边无际，能见度极低。那些本该是教学楼、体育馆的建筑，只显出扭曲诡异的轮廓，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散发着不安的气息。


    “开启队内通讯，保持警惕。”辅助洛轻影立刻提醒。


    但她的提醒显得多余。与此前先遣队的混乱狼狈完全不同，【深渊】小队在雾中行进如履平地。


    那令B级玩家也方向错乱、重力失常的诡异力量，在触及他们之前，已被卡斯娜无形散发的灰色领域悄然抵消。每个人脚下稳稳当当，毫无不适。


    “嘶——”


    令人牙酸的尖鸣从左侧雾中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