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纷争
作品:《窃玉成欢》 先前滕令欢设计从孙言合女儿的婚事上下手,因为被孙言合事先预料到,所以未能得手。
孙言合想必也是知道这事是裴珩做的,故而让永安王章菱委托大理寺查明真相,孙言合在内阁上更是剑拔弩张,虽面相和善,言语中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孙言合须发皆白,却精神振奋,声音洪亮:“远渡西洋,扬我国威,通商惠工,乃利国利民之千秋大业,先帝时魏百川大人出使,带回良种、技艺,使我大昱国力大增,而如今海内升平,正该效仿先贤,再创盛世!老臣愿亲自带队,为我大昱开辟新航路!”
他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身后半数官员纷纷附和,称颂孙言合老当益壮,为国为民。
裴珩闭了闭眼,心中一阵烦闷,这事已经僵持了不少时候,但这孙言合就是不肯松口,这估计也是陛下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江怀序,江怀序立刻意会,拍桌而起,说道:“孙大人这话说得不在理,时移世易,岂可一概而论?先帝时远渡,是因国内安定,府库充盈。如今南方商路混乱,上次远渡带回的货物被盗卖一案尚未查清,仓促再次远渡,只会加剧市场混乱,让宵小之徒有机可乘!此非建功,实为祸国!”
裴珩坐在首辅之位,面色平静地听着双方辩论,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椅的扶手。
孙言合被当众驳斥,脸色难看,冷哼一声:“江大人这是危言耸听!南方商户些许混乱,何足挂齿?整顿便是,岂能因噎废食,耽误国家大计!”
“些许混乱?”江怀序猛地提高了音量,竟带着几分怒意,“孙大人说得轻巧!您如今是急着建功立业,好效仿先帝青史留名,却丝毫不思索当今局势!照您这般急功近利,大昱的根基迟早要毁在您这样的人手中!”
效仿先帝的话才说出口,满堂皆惊!
就连一直垂眸看似漠不关心的皇帝,也微微抬起了眼皮,深邃的目光扫过江怀序。
裴珩心中亦是惊讶万分,效仿先帝的人是谁,不言而喻。他默不作声地将目光瞟到皇帝身上,随后又挪开。
当今皇帝并非正统出身,当年起兵攻入京城才有了今日,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急于做出政绩来证明自己。这事虽没人敢明说,但朝臣们心中都是心知肚明的。眼下江怀序虽是在说孙言合,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是在含沙射影地说皇帝呢。
今日的江怀序不知是怎么了,居然在朝堂上公然说出这样的话。
裴珩眼看着孙言合气红了脸,内阁中的局势是愈发焦灼,于是开口打了圆场道:“怀序,言重了,孙大人也是一片为国之心。诸位同僚皆是为大昱未来考量,何必如此剑拔弩张,伤了和气。”
他试图将气氛缓和下来,按照往常的节奏,江怀序应该会顺势收敛一些。
可今日的江怀序,仿佛吃了火药一般,竟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指着裴珩怒声道:“裴如琢!你每日坐在这首辅之位,遇事却模棱两可,不置可否!什么事都不拿个明确的主意!你看看你,哪有半分当年周敦礼老师的样子!”
裴珩眸光微闪,心中的疑窦更深,不明白江怀序为什么要突然提起早已逝世的老师,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与江怀序认识时候不短,他绝不可能无故失态,更不可能真心指责自己。
只见江怀序胸膛起伏,似乎怒气难平,继续吼道:“谁不知道孙大人的女儿日前刚嫁给了永安王!永安王是何人?亦是章氏天家血脉,且近年来在军中声望日隆,孙大人如今有永安王做靠山,却在此力主耗费国帑远渡,其背后真正的意图,谁能知晓?!”
皇帝原本慵懒靠在龙椅上的身子,听闻此话后,几不可察地坐直了一些,眼中锐光一闪而逝。
裴珩瞬间明白了。
江怀序这番看似是说给孙言合听的,实际是说给皇帝听的。
当朝皇帝是如何登基的,在场老臣心知肚明。他疑心极重,对皇权的威胁最为敏感。皇帝子嗣稀薄,为数不多的几个也死了几年前的皇位争斗中,如今只剩下了章景乾,以及已经成了残废的三皇子。若这两个再出意外,皇位空缺,那么在众多宗室子弟中,风头最盛、最有实力继承大统的,的确便是这位后起之秀了。
章菱是当今皇帝弟弟的血脉,虽也并非正统,但终究是姓章的,而且这两年带兵打仗,立下战功赫赫,早已经不是单纯的皇亲国戚那般简单了。
江怀序这是在暗示,孙言合力主远渡,或许并非单纯为了大昱,而是想借机与手握兵权的永安王内外呼应,有所图谋。
这一招,看似莽撞,实则狠辣至极,直接利用了皇帝最大的心病。
孙言合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江怀序!你……你血口喷人!陛下明鉴!老臣对陛下、对大昱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皇帝面无表情,目光在激动得面红耳赤的江怀序、气得发抖的孙言合以及面色平静看不出心思的裴珩脸上缓缓扫过。他深知朝堂争斗的波谲云诡,江怀序的话固然有攻击政敌的嫌疑,但……永安王与孙家的联姻,确实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变数。人心难测,尤其是牵扯到皇位……
纵使孙言合是他的老师,但在这种事情前,他也不会全然相信他。
若非有心思,又怎会有风雨?
议事厅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方才还在附和支持远渡的官员,此刻也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一句。
裴珩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一丝了然与冷意。江怀序这步棋,走得险,却也走得妙。经此一闹,皇帝对孙言合和永安王的忌惮必然加深,远渡之事,没准能借此放一放。
裴珩看向江怀序,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短暂而深沉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了宫门,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吹散了殿内残留的压抑,却吹不散心头盘踞的沉重。
两人并未多言,各自登上候在门外的马车,车辕转动,前后去往荟英楼。
为确保不惹人注目,裴珩先行一步,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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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一个临街却位置相对偏僻的雅间听雪轩。
窗棂半开,既能观察到楼下街景,又不至于太过暴露。他临窗而坐,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回味着方才朝堂上江怀序那一番表演。
约莫一炷香后,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江怀序闪身而入,反手将门掩上。他脱下沾了寒气的大氅,露出里面略显褶皱的官袍常服,脸上那副在内阁时激愤难平、近乎失控的神情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松弛。
“吓着你了吧,如琢?”
江怀序自顾自地在裴珩对面坐下,拎起温在炉上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双手捧着暖了暖,才长长舒了口气,“孙大人今日气焰太过嚣张,我若不出此下策,恐怕今日是吵不赢的。”
他呷了口茶,语气恢复了往常的熟稔,带着点自嘲,“看来我这临场发挥的功夫,倒是愈发进益了,连你都险些骗过。”
裴珩转动着手中温热的茶杯,目光从楼下熙攘的宾客中收回,落在江怀序脸上,淡淡道:“何止是吓着,那一瞬间,我真以为你我要在这金銮殿上割袍断义了。下次若再要行此险招,务必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与你唱和一番,免得显得我这首辅太过无能,连自己的人都约束不住。”
他语气平稳,听不出多少责怪,更像是一种战友间的提醒。
江怀序闻言,倒是轻松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戏谑:“若非如此逼真,如何能骗得过那些人?”
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陛下多疑,孙言合与永安王勾结之事,无论是真是假,陛下都会心怀芥蒂,今日这把火点起来,足够他们焦头烂额一阵子了。远渡之事,短期内必搁浅。”
裴珩点了点头,目光深邃:“你今日所言,虽是为达目的,但也并非全然虚妄。天家子嗣凋零,陛下得位,终究并非全然名正言顺。若真有人觊觎,打起‘贤能者居之’的旗号,永安王未必没有一争之力。章景乾这太子之位,坐得并不安稳。”
江怀序摆了摆手,神色凝重地打断他:“如琢,慎言。既已选定辅佐太子,便莫要再瞻前顾后,徒乱人心。我等尽力为殿下扫清障碍便是。至于将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陛下经此一事,对孙大人的猜忌已生,这便是我们想要的结果。”他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庆贺首战告捷。”
裴珩举杯与他轻轻一碰,不再多言。有些话,点到即止,彼此心照不宣。
楼下的琴声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悠扬婉转,抚琴者技艺显然不俗。裴珩侧耳倾听,忽然想起昨日家宴上,裴挽云曾双眼发亮地提及荟英楼新来了一位琴师,不仅琴艺高超,相貌更是英俊非凡。
他下意识朝琴声来源处望了一眼,虽因角度问题看不清抚琴人的面容,但那端坐抚琴的风姿,确有一股清雅出尘之气。
“说起来,”裴珩放下茶杯,“你与裴挽云的婚事,家中如今是何态度?京城如今流言蜚语,想必你也听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