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内斗

作品:《窃玉成欢

    老道士花白的眉毛动了动,轻声道:“你都来见我了,可见诚心,说吧。”


    他给裴珩倒了杯茶水,示意他边喝边聊。


    裴珩并未立刻拿过那茶杯,而是缓缓开口:“我死后,”他声音依旧平稳,“还请您,务必庇护她平安。”


    此话一出,老道士并未立刻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而是凝神看了裴珩许久,目光复杂,仿佛要重新审面前人。


    他心知裴珩口中的“她”就是刚才来的那个姑娘,只是他与裴珩相识多年,从不觉得他是会被什么东西绊住脚的人,所以他才能活到今天。


    当初他提出要用招魂术换取一个女子的性命时,他就已经觉得够惊讶了,而如今他还求他庇护那个女子。


    实在意想不到。


    过了良久,老道士才叹了口气:“你变了不少,越到这几年,你身上的戾气……似乎淡了许多,从前都是让我帮忙杀人,还是头一次让我保一个人。”


    他顿了顿,又问道:“她对于你来说,挺重要吧?”


    裴珩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未过多解释,四叔还是了解他,故而他在四叔面前用不上掩盖什么:“裴家给不了她庇护,但是四叔可以,这个事麻烦四叔了。”


    提起裴府,老道凝神思索一会,开口问道:“裴辅泽这些年离京巡察无数次,你有的是机会动手,为何迟迟不动?”


    裴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略带讥嘲的笑:“我若不杀他,便可以一直做着裴家嫡长子裴珩,享尽荣华权势,与从前那颠沛流离的日子相比,有何不好?何必急于一时?”


    “裴珩做久了,”老道士的声音带着一丝警示,“别忘了自己是谁。”


    “我没忘。”裴珩的眼神骤然冷冽下来,幽深的瞳孔让人觉得心生寒意:“我有分寸,裴辅泽的命,裴家欠下的血债,我会讨回来,但不是现在。等我彻底在朝堂站稳脚跟,不再需要裴家这块跳板的时候……”


    他顿了顿,面部未见杀气,声音轻却字字血腥:“裴辅泽,裴以礼兄弟二人,都得偿命。”


    老道士叹了口气,不再多劝:“你自小就有主意,复仇之事,你自己把握分寸,小心为上。”


    他话锋一转,回到裴珩的托付,“至于你说的那个姑娘,我如今年岁已高,自身尚且难保,又能庇护她多少?你若真想让她日后无忧,还得另为她寻个稳妥的出路。”


    裴珩默然,他明白老道士的意思,滕令欢如今顶着他“妹妹”裴璎的身份,是裴府未出阁的三姑娘。


    她的婚事,最终必然会由家主裴辅泽来安排,成为政治联姻的筹码。一旦他身死,裴家倾倒,她将落入何种境地,他根本无法预料,更遑论庇护。


    而裴璎今年已十八,已是议亲的年纪,裴辅泽应该已经快给她安排婚事了。


    想到此处,裴珩握着茶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裴府夜宴,裴辅泽归京,裴府上下张灯结彩,一扫往日裴珩掌家时的沉肃气氛,变得热闹非凡。


    不仅大房众人齐聚,连久不往来的二房叔父裴以礼一家也来了,裴家的人味一下重了起来,庭院里几个小姐妹说笑,兄弟几个凑在一起聊天,倒也热闹。


    宴厅内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裴辅泽坐于主位,看着满堂儿孙,脸上带着久违的舒心笑意。陆姨娘打扮得格外光彩照人,穿梭其间,招呼周到,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裴玥在陆姨娘眼神示意下,率先起身,捧着一副做工精致的护膝,声音柔婉:“父亲,京城冬日天寒,您的老寒腿最是难熬。女儿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是亲手为您缝制的护膝,用的都是新棉,望父亲保重身体。”


    她这话说得贴心,引得裴辅泽连连点头,面露欣慰。


    紧接着,陆书禾也怯生生地起身,奉上一个锦盒,声音细若蚊蝇:“姨父,这是家中从江南捎来的治疗风湿骨痛的膏药,听说甚是灵验,还望姨父安康。”


    陆姨娘眼见裴玥和陆书禾的孝心展示完毕,裴辅泽面露欣慰,自觉时机成熟,轻瞟了一眼滕令欢,发现她正坐在自己位子上,并无要起身的意思,她心中一笑,没理会,而是对着裴辅泽说道:


    “老爷您瞧,孩子们都多有孝心,知道惦记您,大公子如今日理万机,抽不开身准备什么,心意到了便是。姑娘几个也都懂事,准备这些是应该的,说到底,若没有老爷您在外辛苦奔波,为我们裴家遮风挡雨,我们上下哪能有今日的安稳日子?”


    她话锋一转,开始自怜身世,声音放缓,语气柔和了起来,轻轻说道:“说起来,妾身也是命苦,当年不幸失足,落入那见不得人的去处,若非老爷您心善,不嫌弃妾身的卑贱出身,给了妾身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妾身哪有今日,每每思及此,都感念老爷恩德,只盼着孩子们都能懂事,别辜负了老爷的苦心……”


    这番话,既抬高了裴辅泽,又凸显了裴玥和陆书禾两个姑娘的“孝心”,却独独将正牌嫡女裴璎晾在一边,其打压排挤之意,昭然若揭。


    席间气氛微妙的安静了一瞬,二房的几个长辈交换了眼色,心照不宣。小辈的几个有的没注意听,有的没品出其中的意味,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滕令欢只一听就明白了陆姨娘的用意,内院斗争她不是没见过,滕府人不多,但内院斗争也不是没有。她冷眼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杯,只觉得陆姨娘的手段太上不了场面。


    她那心思昭然若是,实为下策。


    陆姨娘说完后,滕令欢缓缓站起身。


    她并未立刻说话,而是先执起桌上的酒壶,不紧不慢地为自己面前的空杯斟了七分满的酒液,动作丝毫不见慌乱。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陆姨娘身上时,那眼神清澈锐利,竟让久经世故的陆姨娘心头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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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一凛。


    “父亲一路风尘,辛苦了。”


    滕令欢开口,声音清越平稳,带着一种与裴璎往日娇憨截然不同的沉静力量,“适才听陆姨娘一番感怀,女儿心下亦是感慨万千。”


    她端起酒杯,并未立刻敬酒,而是继续道,语气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却字字清晰,落入每个人耳中:


    “陆姨娘感念父亲恩德,提及旧事。女儿倒想起《左传》有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又说‘居其位,安其职,尽其诚’。父亲为一家之主,在外为国操劳,在内庇护家族,乃尽其职,尽忠君爱国之诚,方得我裴家今日门楣之光耀,此非一人之恩,实乃裴家累世清名、父亲恪尽职守所致。”


    她将裴家荣耀归功于祖德和裴辅泽的尽忠职守,而非简单的“庇护”,算是间接噎了陆姨娘的话。


    接着,她话锋微转,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陆姨娘:


    “至于家宅之内,女儿浅见,更当谨记‘家和万事兴’。何为‘和’?非是表面一团和气,而是各安其分,各守其道。”


    “长辈慈爱,晚辈孝顺,姊妹和睦,此乃人伦常情,亦是家宅安宁之本。孝心与否,原不在礼物的贵重与新奇,而在于是否发自真心,是否时时刻刻将长辈放在心中,而非临时抱佛脚,更非借此攀比,徒惹是非,失了本心。”


    这话就差直接点明了陆姨娘的心思,只见她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双手虽恭恭敬敬地端在前面,但指尖略微发白,显然是觉得有些局促。


    滕令欢却不给她插话的机会,继续娓娓道来,语气甚至更加温和,说出的话却是毫不退让:


    “方才陆姨娘提及自身际遇,女儿年轻识浅,也未曾走过姨娘走过的路,故而不敢妄议。只是忽然想起古人亦云:‘君子忧道不忧贫,虑德不虑困。’出身或许无法选择,然立身处世之道,却可由己定。是安于现状、时时自怜自艾,还是克己复礼、以德行弥补不足,为自己、为儿女挣得真正的尊重……这其中的差别,想必陆姨娘比女儿体会更深。”


    按理说陆姨娘入裴府已经有些年头了,如今却还在拿自己的出身来卖惨,这显然不是一次两次了。


    滕令欢虽年轻,但阅人无数,这些心思还是能看出来的。


    陆姨娘的脸瞬间煞白,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席间一片死寂,裴辅泽和二叔裴以礼再迟钝,也听出这话里的火药味了,脸色都变得有些严肃和不自在。


    裴辅泽放下酒杯,开口道:“阿璎长大了,此番去青州,路途艰辛,但归家后能见到你们几个,便觉得一路奔波不算什么。今儿是家宴,就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大家自在一些便好。”


    话说得体面,场面上的尴尬氛围一下子消减了不少。


    裴珩执杯的手停在半空,目光深邃地看向滕令欢,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