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谈心

作品:《窃玉成欢

    滕令欢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掀开被子,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床边的柜子前,摸索着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东西。她走回床边,将那东西递向裴珩的方向。


    “这是燕七留给裴璎的。”


    她语气平淡,“我觉得像是兰若国的残本,应该是当年先帝派人远渡的时候带回来的那批官船上的。兄长将‘妹妹’看得这般严实,连院门都不让轻易出,却没仔细查过她屋里的旧物?若我没看走眼,这真的是件宝贝,你可就错过了。”


    她轻轻笑了笑,带着点调侃,“果真这些年,裴阁老光长年纪和权势,没长点细致心思?”


    裴珩接过那本触手冰凉的书册,指尖微微一颤。


    兰若国?他确实未曾留意过裴璎屋中这些“无用”的杂物,当年魏百川手下的一个船队与大部队走散,这么多年销声匿迹,朝廷里的人都认为早已经流落民间,谁能想到落到了一个江湖剑客手上。


    他缓缓站起身,朝着滕令欢的方向逼近一步。滕令欢下意识地后退,小腿却抵住了冰冷的桌角,再退无可退。


    他身上那淡淡的酒气混合着冷冽的檀香,随着他的靠近愈发清晰,几乎将她笼罩。两人距离极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他呼吸时带起的气流,近到在黑暗中仿佛能看清对方眼底的微光。


    仿佛只要再近一步,几乎便能肌肤相贴。


    滕令欢的心跳骤然失序,方才的镇定荡然无存,只剩下慌乱,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的灼热感。


    然而,裴珩只是停在那里,沉默地看了她片刻,一双幽黑色的眸子再黑夜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心生寒意。


    然而,他最终只是淡淡地开口:“夜凉,当心风寒。”


    说完,他握着那本兰若国书,转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开门、离去。


    关门得一瞬间带进来外面的一缕冷风,吹到滕令欢身上,她浑身打了个寒颤,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果真夜凉。


    次日清晨,滕令欢被裴珩弄得一夜辗转,直到天才蒙蒙亮才睡着,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晌午了。


    京城深冬,空气冷冽,晌午太阳打在裴府的瓦片上,倒也暖和不少。


    滕令欢披上了一件厚狐裘大氅,出了房门想着透透气,一直走到裴府的后院。


    刚走到秋千架附近,便看到一个穿着水红色棉袄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对着面前枯败的花枝发呆,是陆书禾。


    陆书禾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见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又有些怯怯的:“三姐姐。”


    她与陆书禾之间算不上有矛盾,裴玥和她说过不喜欢陆书禾,认为她是家境落魄了来投奔亲戚的,但陆书禾却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被嫌弃的。


    裴玥终究年岁小,可能不会明白,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陆书禾父亲做生意出了事,她自己也未必希望这样,但凡能有另一条路可以选,她也不会选择投奔姑母。


    一个为了生存的姑娘,年岁也不大,虽然带进来一只来历不明的黑猫,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摩擦,但究其根本,她也算不上犯了错。


    念及此处,滕令欢笑了笑,走过去:“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发呆?”


    “屋里闷……”陆书禾小声说,手指绞着帕子。她看了看旁边的秋千,鼓起勇气问,“三姐姐要坐秋千吗?”


    滕令欢顿了一下,心中思索一番,暗念一个二十四岁的内阁辅臣,还玩这个是不是不大合适?


    但是管它呢,除了裴珩和她自己,谁又知道她的身份?


    滕令欢点了点头,和陆书禾并肩坐在了另一个冰冷的秋千板上,轻轻晃动着,她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


    沉默了一会儿,陆书禾忽然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些歉意:“三姐姐…对不起……”


    “嗯?”滕令欢侧头看她。


    “就是…我的那只黑猫。”陆书禾说起话来怯生生的,滕令欢还得靠近一些才能听清她的话,“它是我从江南来京路上捡的,瘦得只剩骨头,我很小心养着了,不知道它怎么就病了,突然就……还死在了你院子门口,肯定吓到你了,真的对不起……”


    滕令欢看着她真诚又愧疚的模样,心中那点因黑猫而起的疑惧和芥蒂也跟着消散了。


    这姑娘心眼不坏,猫的死,恐怕真的只是个意外。毕竟,知道“招魂”这等隐秘之事的人,世间能有几人?


    “无事,都过去了。”她温和地拍拍陆书禾的手,“一只猫而已,你别太放在心上。”


    陆书禾感激地点点头。


    滕令欢突然想起陆书禾说她是从江南来的,转而又想起那本兰若国书,随口问道:“书禾,你从江南来,可曾听说过……‘兰若国’?”


    陆书禾茫然地看着她,随后摇摇头:“没有听过,是什么地方?”


    滕令欢略有失望:“没什么,只是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名字,似是海外异国。”


    陆书禾低下头,语气羡慕又自卑:“三姐姐懂得真多,到底是京城里的贵女,见识广博。不像我,出身商贾,身上总有股铜臭味,总是被人看不起,像是依附大树而生的菟丝花,离了攀附,便活不下去……”


    滕令欢闻言,轻轻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一丝陆书禾看不懂的复杂意味。


    出身世家,贵女,这到是没错。可她身为世家贵女,却从未受过那般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反而要靠她给家人争得荣耀。


    自小被送在学堂,和家人也算不上亲近,如今不明不白地死了,家中人也没有一个去替她找回真相的。


    这世家女的身份,简直是徒有其表。


    “人各有命。”她轻声道,目光望向院中的一枝枯枝,“幸福与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未必有你想象的那般如意。至于出身……抱怨是最无用的,人得像石缝里的草,靠自己拼命汲取一点阳光雨露,才能向上生长。总想着依靠谁,或是抱怨环境不公,只会让自己陷入内耗,永远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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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路。”


    “你得找到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为之努力,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而不是依附谁而活。”


    她这话说得通透,却远超陆书禾这个年纪能理解的范畴。陆书禾只听懂了最浅显的一层——要找喜欢做的事。


    “喜欢做的事?”陆书禾茫然地重复,“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也不知道我的价值在哪里……”


    她忽然压低声音,带着点倾诉的意味,“但是姑母说,让我……让我多讨好大公子,说大公子权势大,能给我庇护。”


    滕令欢能看出来这个陆书禾确实心思单纯,她身为在府中居住的远亲,居然和府中嫡出姑娘说这些话,陆姨娘精明算计了一个完美的局,就是没想到自己侄女这般单纯。


    听陆书禾的语气,她似乎觉得这一事是有希望的,念及此处,滕令欢居然生出几分真切的怜悯。


    她知道裴珩的性子,他算不上善人,在她的印象中,他也从未心软过。他是一个会利用一切可利用之人,绝不会轻易给人庇护的人。


    尤其陆书禾的出身,于他来说没有半分价值。


    陆书禾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困惑,还有一点小女孩的腼腆,问道:“三姐姐,你觉得……大公子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滕令欢被问得一怔。裴珩喜欢什么样的人?


    裴珩这人善于算计,所思所想,即使她与他纠缠多年,也未能参透。但就身份而言,裴珩会偏向于背景强大,能够帮衬他的女子,至于其他,她并不清楚。


    不忍陆书禾深陷于陆姨娘给编织的美梦,她斟酌着词语,随后缓缓道:“他大概……会欣赏那些能自己找到立足之地、能找到自己价值所在的人吧。”


    “书禾,比起得到别人的青睐,要先得到自己的青睐。”


    陆书禾似懂非懂,嘴里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得到自己的青睐……”


    两人没坐多久,只见到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跑来,说是陆姨娘找陆书禾。


    陆书禾看了滕令欢一眼,虽没说话,滕令欢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没强留,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赶紧去。


    秋千架上转眼又只剩滕令欢一人。她轻轻晃动起秋千,幅度越来越大,寒风刮过耳畔,吹起她的发丝和衣袂。


    她少时读书,鲜少有这样闲适的时刻,眼下这般放松的情景,倒也让她心情愉悦。


    正晃得有些忘乎所以,秋千却猛地一顿,被人从后面单手牢牢拽住了绳子。


    滕令欢吓了一跳,秋千顺着力道又往前晃了一下,但后面人伸手及快,在滕令欢往前跌的瞬间扶了她一下,她这才定住身。


    她回头望去——


    只见裴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穿着一身墨色常服,身形挺拔,面容冷峻,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畔,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你我的交易里,可没有让你帮忙牵线做媒这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