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同最粘稠的蛛网，渐渐地、不情愿地散去。


    张起灵那孤高的、挺拔的身影，早已彻底地消失在了那连绵不绝的、充满了未知与神秘的群山之中。


    破败的山神庙之外，那架通体漆黑如墨的武装直升机，那巨大的旋翼在高速旋转之下，掀起了狂暴到足以将碗口粗细的树木都连根拔起的恐怖气浪！将地面上那些在之前的大战中被碾碎的、可怜的碎石和尘土，吹得四散纷飞！


    “孙……孙先生，各位爷，咱们……也该走了吧？”


    徐四搓着那双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冰冷的手，一张总是挂着几分痞气的脸上，此刻却堆满了最谦卑、最谄媚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半弯着腰凑到孙述的身边，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小声地提醒道。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的双脚踏上这片被那场神魔之战彻底蹂躏过的、充满了不祥气息的土地之后，他就总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子凉飕飕的，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充满了恶意的眼睛，正在那黑暗的、未知的角落里，窥伺着他们。


    此地，绝对不宜久留！


    孙述没有说话，他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张起灵离去的那个方向，然后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徐四的请求。


    “我操！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陈皮阿四，第一个忍不住，怪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那矫健的、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动作，哪里像是一个刚刚死而复生的人！他如同最敏捷的猿猴，第一个窜上了那架看起来就威武不凡的飞机。


    这趟该死的秦岭之行，对他而言，简直就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又一遭，那种极致的、随时都可能魂飞魄散的刺激程度，比他这一百多年来下过的所有斗加起来，还要惊险一万倍！


    黑背老六则依旧沉默如铁，他默默地走到那两具还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属于汪家死士的尸体旁，一手一个，如同拎着两只毫无重量的小鸡仔般，将他们那早已冰冷的尸体，轻松地扛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迈着沉稳的、如同磐石般的步伐，紧随着陈皮阿四，登上了飞机。


    冯宝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那双睡眼惺忪的眼睛，然后双脚在地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般，轻飘飘地、直接跃进了那数米高的机舱之中。


    最后，是孙述。


    他缓步上前，当他那只脚踏上直升机舷梯的那一刻，整个机舱内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全副武装的、属于“哪都通”公司的精锐驾驶员和战斗人员，都在这一瞬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一股无形的、却又沉重如山的恐怖威压，随着这个男人的登机，瞬间笼罩了整个机舱！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粘稠。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徐四的额角，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冰冷的汗珠。


    直到孙述缓缓地走到机舱最深处的一个位置坐下，然后闭上了双眼，那股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窒息的恐怖威压，才如同潮水般退去。


    “呼……”


    徐四这才敢大口地喘上一口气，他感觉自己那件名贵的花衬衫，后背已经彻底被冷汗浸湿了。


    他不敢再有丝毫的耽搁，对着驾驶舱的方向，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嘶哑地吼道：


    “起飞！！！立刻！！！马上！！！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鬼地方！！！”


    ……


    巨大的轰鸣声中，“玄鸟”武装直升机如同挣脱了引力束缚的黑色巨兽，拔地而起，向着那遥远的、冰天雪地的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机舱之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陈皮阿四如同一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土包子，对这架高科技的战争机器，充满了无比旺盛的好奇心。他一会儿摸摸这冰冷的、充满了金属质感的机舱内壁，一会儿又凑到那小小的舷窗旁，看着下方那飞速倒退的、如同绿色地毯般的连绵群山，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乖乖……这玩意儿，比老子当年坐过的最快的火车，还要快上不止一百倍啊！这要是用来运货……呸！用来赶路，那可真是太方便了！”


    坐在他对面的徐四，看着这个刚刚才从孙述口中得知，已经死过一次的“老怪物”，此刻却如同一个好奇宝宝般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主动开口解释道：


    “四……四阿公，这架‘玄鸟’是我们公司最新研发的、专门用于特殊任务的超音速武装直升机，它的最快速度，可以达到三马赫，也就是三倍音速。”


    “三倍音速？那是多快？”陈皮阿四显然对这个概念没什么理解。


    “就是……一个钟头，能飞三千多公里。”徐四用一种更直白的方式解释道。


    “我操！”


    陈皮阿四当场就爆了粗口，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个钟头三千多公里？！那他娘的从这里飞到长白山，岂不是连一天的时间都用不到？！”


    “理论上，六个小时，就足够了。”徐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属于“哪都通”公司高层的自豪。


    然而，这份自豪，在他看到那个正盘膝坐在角落，闭目养神的孙述时，又瞬间被无尽的敬畏所取代。


    再快的飞机，再先进的科技，又能如何？


    在眼前这位爷那如同神明般、能够引动九天神雷、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恐怖手段面前，不过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孩子的玩具罢了。


    “孙娃子，天上飞，有没有啥子好吃的哦？”


    一直沉默的冯宝宝，突然开口，打破了陈皮阿四和徐四之间的对话。


    她正趴在舷窗上，一双清澈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下方那如同棉花糖般的朵朵白云，脸上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很好吃”的表情。


    徐四的嘴角，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


    他正准备开口，解释一下飞机上并没有厨房这种东西的时候。


    一直闭目养神的孙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那双深邃的、如同星空般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如同重锤般，敲击在每个人的耳膜之上。


    “长白山，不是秦岭。”


    “那扇门，也远比那棵已经化为飞灰的青铜神树，要危险一万倍。”


    “我不知道，在那扇门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我也不知道，当我们用那三件镇物，强行打开那扇门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但是，有一点，我需要你们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记住。”


    他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锐利，如同两柄出鞘的、足以斩断一切的天神之剑！


    “在那扇门前，你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绝对地、毫无保留地，相信我。”


    “我让你们进，你们就进。”


    “我让你们退，你们就退。”


    “哪怕我让你们……去死，你们也必须，毫不犹豫地，立刻去死。”


    “谁要是敢在关键时刻，自作主张，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孙述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冰冷无比，不带一丝一毫的人类情感。


    “我会亲手，将他，连同他的神魂，都彻底地、干干净净地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都听明白了吗？”


    一股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恐怖杀意，瞬间笼罩了整个机舱！


    机舱内的温度，仿佛在这一瞬间，骤然下降到了零下几十度！


    徐四和那几个“哪都通”的精锐人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要被这股恐怖的杀意彻底冻结！他们甚至连呼吸，都做不到了！


    “明……明白了！孙先生您放心！我陈皮阿四，绝对是您最忠诚的一条狗！”


    陈皮阿四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对着孙述，就是一个九十度的、无比标准的大鞠躬！


    “明白！”


    黑背老六也沉声应道，他那张古铜色的脸上，充满了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坚定！


    “哦。”


    只有冯宝宝，似乎完全没有受到那股恐怖杀意的影响，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头，继续趴在舷窗上，研究起了那些看起来很好吃的白云。


    看到众人的反应，孙述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地收回了那股足以让任何人神魂俱灭的恐怖杀意。


    机舱内的温度，重新恢复了正常。


    徐四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向孙述的眼神之中，只剩下了无尽的、如同仰望神明般的……敬畏。


    六个小时后。


    当“玄鸟”武装直升机，缓缓地降落在一处位于长白山腹地的、白雪皑皑的秘密军事基地之时。


    机舱门打开。


    一股夹杂着冰雪的、足以将普通人瞬间冻僵的刺骨寒风，呼啸而入。


    孙述、冯宝宝、陈皮阿四、黑背老六，四人缓缓地走下飞机。


    他们抬头，看向了远处那座在夕阳的余晖之下，散发着圣洁而又诡异光芒的、被皑皑白雪彻底覆盖的、雄伟的……主峰。


    那里，就是他们的……


    最终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