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述那句充满了无尽疯狂与“逆天”之意的宣言，如同最沉重的、足以敲碎山岳的惊雷，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劈在了张起灵和刚刚恢复了一丝神智的陈皮阿四的心头！


    捅破……这片天？


    这他娘的……是何等狂妄！何等霸道！


    陈皮阿四那虚幻的魂魄，被这句话里蕴含的、那股视天地为无物的恐怖意志，震得差点当场直接消散！


    他活了一百多年，从一个街头的小混混，爬到了让整个九门都为之侧目的“四阿公”的位置，自问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


    可跟眼前这位动不动就要“再造轮回”、“捅破天”的爷比起来，他那点所谓的“狠”，简直就像是刚出生的奶猫，在对着一头真正的太古凶兽，张牙舞爪！


    而张起灵，则是深深地、无比复杂地看了孙述一眼。


    他从孙述那双因为过度消耗而略显疲惫，却依旧深邃如渊的眼眸之中，没有看到任何的狂妄与自大，只看到了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仿佛“捅破天”，对他而言，并非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足以让神佛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壮举，而是一件……迟早都要去做，而且必定能够做到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一刻，张起灵的心中，那因为家族数千年谎言而被彻底动摇、甚至濒临崩溃的道心，竟被孙述这股霸道绝伦的、一往无前的无上意志，给硬生生地冲散了不少。


    或许……


    跟着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他真的能看到一个……与历代族长那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宿命，完全不一样的、崭新的结局。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


    孙述没有再继续这个足以让任何一个听到的人都当场吓死的话题，他缓缓地站起身，目光冷冷地扫过那片如同末日降临后的、满目疮痍的恐怖废墟。


    “我刚才强行撼动了这方天地的法则，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也足以引起外界那些一直觊觎此地的、苍蝇般势力的注意。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手腕一翻，那三件散发着不同气息的、足以让三界都为之疯狂的上古镇物，便被他尽数收入了那看似普通的袖中乾坤。


    紧接着，他大袖一挥！


    一股柔和的、却又不容抗拒的法力，将陈皮阿四和黑背老六那两具还无法动弹的肉身，以及那两道因为魂魄不稳而显得有些虚幻的魂魄，尽数卷起，如同没有重量的鸿毛般，稳稳地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走。”


    孙述只吐出了一个字，便率先背着手，向着那片被神树崩毁后才重新显露出来的、秦岭之外的方向，迈步而去。


    他的步伐，看似不快，闲庭信步，但每一步落下，他的身影便会出现在百米之外，正是那传说之中，早已失传了无数年的地仙之术——“缩地成寸”！


    张起灵和冯宝宝，立刻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


    三天后。


    秦岭外围，一处早已被废弃了不知多少年，连房梁都已经彻底腐朽，四处漏风的荒芜山神庙中。


    一堆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篝火，将庙内那阴冷潮湿的空气，驱散了不少。


    孙述、张起灵、冯宝宝三人，围坐在篝火旁，沉默不语。


    而陈皮阿四和黑背老六那两具经过孙述法力温养，已经恢复了不少生机的肉身，则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了庙内那唯一一处还算干净的草堆之上。


    经过整整三天的日夜兼程，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彻底离开了那片被青铜神树的诡异法则所笼罩的、与世隔绝的恐怖区域。


    “咕噜……咕噜……”


    冯宝宝一边小口地啃着一只被她烤得外焦里嫩的肥硕野兔，一边含糊不清地、打破了这片沉寂，开口问道：


    “孙娃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哦？”


    她的伤势，在孙述那道精纯无比的生命源液的滋养下，早已恢复如初，甚至因为机缘巧合之下吸收了部分上古镇物的能量，实力还有了不小的精进，此刻看起来气色比进山之前还要好上几分。


    孙述没有立刻回答她。


    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那个从离开神树废墟之后，就一直保持着绝对沉默的、如同雕塑般的男人。


    张起灵。


    他身上的所有伤势，也早已痊愈。


    但那颗因为家族数千年的弥天谎言，而被彻底动摇的心，却依旧被一片浓厚的、化不开的阴霾所笼罩。


    “张起灵。”


    孙述缓缓地、平静地开口。


    一直低着头，用手中的黑金古刀，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篝火的张起灵，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如同深渊般漆黑的眼眸，看向了孙述。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孙述的语气，平静而又笃定，仿佛能够看穿人心。


    “你在怀疑，你们张家数千年的坚持与牺牲，是否还有任何的意义。”


    “你在迷茫，接下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


    张起灵那握着刀柄的手，猛地收紧。


    孙述继续说道：“我无法替你做出任何的决定，也无法将我从那段残缺的记忆之中，所看到的那个所谓的‘真相’，完整地告诉你。”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无论那扇该死的门后，封印的究竟是什么。”


    “无论那个在幕后布下了这个惊天大局，编造了这个弥天谎言的恐怖存在，究竟是谁。”


    “有一点，是绝对不会变的。”


    孙述的眼中，在这一刻，闪过了一抹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寒光。


    “那就是，当我们集齐了三件镇物，站在那扇门前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拥有了……掀开这张该死的牌桌的资格！”


    “是继续被人当做一枚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浑浑噩噩地走下去！”


    “还是……成为那个亲手执棋，将所有敢于算计我们的人，都彻底碾成齑粉的执棋之人！”


    “一切的答案，都将在长白山，在那扇门的面前，彻底地，见个分晓！”


    孙述的话，如同晨钟暮鼓，如同九天惊雷！


    重重地、狠狠地敲击在张起灵那颗早已被迷茫与挣扎所占据的心头！


    他那双原本充满了迷茫与挣串的、黯淡的眼眸，在这一刻，渐渐地、重新变得坚定、变得锐利！


    没错。


    无论真相究竟如何，逃避，都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既然已经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


    那就……亲手去揭开那个纠缠了家族数千年的、最终的谜底！


    用自己手中的这把刀，去斩断那该死的、纠缠了家族数千年的、沉重的宿命！


    “我明白了。”


    张起灵缓缓地、郑重无比地点了点头，他缓缓地站起身，对着孙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的语气，郑重地说道：


    “长白山，青铜门前，我会告诉你，我们张家历代族长，口口相传的，那个唯一能够开启那扇门的……最后的方法。”


    “到时候，一切，就拜托你了。”


    说完，他那挺拔的、如同标枪般的身影，缓缓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入了那山神庙之外的、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这一切，去重新……坚定自己的道。


    看着他那重新变得坚毅的、不再迷茫的背影，孙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他知道，张起灵这把整个计划中最锋利的、也是最关键的刀，已经重新……被他磨好了。


    而现在……


    孙述将目光，投向了那两具依旧静静地躺在草堆之上，毫无生机的、冰冷的肉身。


    也是时候，该为这两个在此次大战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功臣”，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也是时候，该为他们……重塑肉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