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种让人心头发慌的死寂。


    徐三和徐四两兄弟，就像是两根被钉在石凳上的木桩子，浑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两只被扒光了毛，扔在案板上的鸡，而对面那个叫孙述的年轻人，就是那个手握屠刀，眼神淡漠，琢磨着从哪儿下刀的神厨。


    “很想吃。”


    角落里，冯宝宝那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这已经是第三遍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徐四那根早已绷成钢丝的神经上。


    他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被硬生生地挤了出来，那模样，活像个上门求人办事的孙子。


    “孙……孙先生，您瞧……这……宝宝她脑子不太好使，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瞎说，瞎说的……”


    徐四一边说，一边疯狂给自己的哥哥徐三使眼色。


    ——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再这么下去，咱们今天怕不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心里头，更是把冯宝宝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的个亲奶奶！你馋什么不好，你馋一片烂树叶子？你看看对面那位的眼神，那像是能开玩笑的样子吗？那眼神淡漠得，看咱们跟看两只蚂蚁没啥区别！这要是把他惹毛了，一巴生怕下来，咱哥俩连带着你，都得被拍成一张相片贴墙上！


    徐三没说话。


    他那藏在眼镜片后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孙述，大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白天那几手，已经彻底颠覆了他几十年来建立的异人世界观。


    公司的最高档案库都快被他翻烂了，别说叫孙述的，就是姓孙的绝世高手，都找不出一个能对上号的！


    这家伙，到底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怪物？！


    就在徐四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压抑的气氛逼疯的时候，孙述，终于动了。


    他没有看急得快要尿裤子的徐四，甚至都没给徐三一个正眼，只是将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冯宝宝的身上。


    那眼神，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偶然间听到了凡间一只小蝼蚁的祈祷，来了那么一丝丝的兴趣。


    “想吃？”他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冯宝宝使劲地点了点头。


    “行。”


    孙述嘴角微微一翘，吐出了一个字。


    就这一个字，让徐四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完了！


    这是要发飙的前兆啊！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让徐四和徐三的眼珠子，差点当扬从眼眶里爆出来！


    只见孙述依旧稳坐如山，连腰都没弯一下，只是对着地上那片枯黄的梧桐叶，轻轻地，抬了抬手指。


    咻——！


    破空声起！


    那片破叶子，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圣旨召唤，瞬间化作一道金光，“啪”的一下，无比精准地悬停在了孙述的指尖之上！


    “念动力！！”


    徐三脑子里嗡的一声，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立刻被他自己给掐灭了！


    不对！


    这他妈的根本不是念动力！


    他的念动力驱动物体，是“炁”的延伸，有迹可循，有迹可查！可孙述这一手，干净利落，毫无半点“炁”的波动，就好像……就好像他不是在“控制”那片叶子，而是那片叶子，天生就该听他的命令！


    这是法则层面的碾压！


    徐三的心，咯噔一下。


    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青色光芒，从孙述的指尖亮起，像一条温顺的小蛇，缠上了那片枯叶。


    “嗤啦……”


    一声轻响，如同魔鬼的低语。


    奇迹，不，应该说是神迹，在徐三徐四那写满了惊骇与恐惧的瞳孔中，上演了！


    那片本已枯败，一捏就碎的叶子，在青光的滋润下，竟然开始……返老还童！


    干瘪的叶脉重新鼓胀，枯黄的颜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沁人心脾的翠绿！那些破损的边缘，竟然像活过来一样，自己开始生长、愈合！


    短短几个呼吸！


    一片垃圾桶里都嫌弃的破烂玩意儿，硬生生在他俩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


    通体碧绿如玉，叶脉中隐有金光流淌，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清香，猛地炸开，瞬间充满了整个院子！


    徐四只是闻了一口，就感觉自己像是泡进了三伏天的冰水里，从里到外，舒坦得差点叫出声来！连日来的疲劳和恐惧，竟然被这香气一扫而空！


    “我……我操……”


    徐四再也绷不住了，一句国骂脱口而出。他“蹭”的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手指哆嗦得跟帕金森晚期似的，指着孙述，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像是同时看到了他爹从坟里爬出来跳迪斯科。


    “这……这是什么手段？！点石成金？不！这是逆转造化！这是神仙！这他妈是神仙啊！！”


    徐三比他弟弟更不堪。


    他的身体晃了晃，要不是及时扶住了桌子，当扬就得给跪下去。


    他的大脑，此刻已经不是宕机了，而是被一道亿万伏特的雷电，从天灵盖直接劈到了脚后跟！


    焦了！


    糊了！


    他过去几十年引以为傲的冷静、理智、世界观，在这一刻，被人家轻描淡写的一手，给碾得连渣都不剩！


    异人？


    去他妈的异人！


    异人再牛逼，能让一片死掉的叶子活过来吗？！


    他们这些所谓的异人，顶天了就是一群在规则的笼子里，玩得比较溜的猴子。


    而眼前这位……


    是那个站在笼子外面，手里拿着香蕉，俯视着他们的……人！不！是神！


    “一片好叶，当有一只好杯来配。”


    孙述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手一松，那片已经不能称之为“叶子”的碧玉，便轻飘飘地飞到了冯宝宝面前，悬而不落。


    紧接着，孙述抬起了他的右手，掌心向上。


    嗡——！


    空气中，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震鸣！


    无数璀璨的青色光点，如同乳燕投林，疯了似的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他的掌心上方，形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光球！


    徐三和徐四骇然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点引以为傲的“炁”，此刻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被压制得死死的，瑟瑟发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咕咚！”


    徐四的喉结疯狂滚动，他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儿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大块烧红的烙铁，干得快要冒烟了。


    然后，他那双快要瞎掉的狗眼，就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哪怕是做噩梦都会被吓醒的一幕。


    那个光球，在孙述的掌心上方，开始变形了！


    它没有借助任何模具，就那么凭空地，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揉捏成了一只……茶杯的形状！


    杯身、杯底、杯沿……甚至连杯壁上那玄奥繁复的云雷纹，都在光芒的流转中，被一点一点地“创造”了出来！


    当光芒散尽，一只通体温润，流光溢彩，仿佛不属于人间的青玉宝杯，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了孙述的掌上。


    无！中！生！有！


    “扑通！”


    徐四的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双目失神，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哈喇子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都毫无知觉。


    傻了。


    彻底看傻了。


    而徐三，这位华北大区的负责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响。


    ——完了！公司的世界观要变天了！什么狗屁十佬，什么绝顶，在这位爷面前，怕是连提鞋都不配！招揽？我招揽你奶奶个腿儿！这得赶紧上报！用最高级别的红色警报上报！不！得我亲自去京城！不！得让董事长亲自过来拜见！


    孙述依旧没看他们。


    他并指如剑，对着那只宝杯，凌空一点。


    “哗啦啦……”


    一捧清泉，凭空出现，精准地注入杯中，瞬间沸腾。


    那片碧玉叶子，自动落入，随着水波载沉载浮。


    轰——！


    一股比刚才浓郁了百倍的异香，如同核弹爆炸，轰然席卷了整个小院！


    这次，徐三和徐四连舒坦的感觉都没有了，他们只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这股香气给硬生生从肉体里拽出来，当扬羽化飞升！


    “喝吧。”


    孙述手一挥。


    那杯汇聚了天地造化的神仙茶，便自动飞到了冯宝宝的面前。


    冯宝宝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


    她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一样，捧住了那只玉杯。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那醉人的茶香，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幸福”的表情。


    然后，在徐三徐四那如同见证神迹般的目光中，她仰起头，将整杯灵茶，一饮而尽！


    轰隆——！！！！


    金光乍现！


    一股肉眼可见的金色气浪，以冯宝宝为中心，呈环形，狂暴地炸开！


    院子里那棵几十年的老槐树，被这股气浪一冲，当扬被连根拔起，飞上了半空，然后“咔嚓”一声，断成了七八截！


    徐三和徐四两人，像两个破麻袋一样，被狠狠地掀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院墙上，喷出一口老血，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可他们连身上的剧痛都顾不上了，只是死死地，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半空中的冯宝宝。


    她，漂浮在空中，浑身上下，被一层神圣、威严、璀璨到极致的金色宝光所笼罩，如同一尊临凡的九天玄女！


    她体内的“炁”，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疯狂地蜕变、升华！


    “一杯茶……仅仅是一杯茶……就堪比一甲子的苦修……不！这根本不是苦修能达到的境界！！”徐三趴在地上，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光芒，缓缓散去。


    冯宝宝轻飘飘地落回了地面。


    她还是那个她，但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她眨了眨那双比以前更加清澈空灵的眼睛，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只依旧宝光流转的玉杯，又抬头看了看孙述，习惯性地歪了歪脑袋。


    然后，用她那标志性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


    “这个……比刚才那片叶子，好吃。”


    “我体内的‘炁’，很喜欢。”


    这两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两座太古神山，轰然砸下，将徐三和徐四最后那点残存的理智，彻底压成了飞灰。


    两人趴在地上，一个口吐白沫，一个眼神涣散。


    他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的世界里，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