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人？


    当这两个字，从那个如同远古神魔般的男人嘴里，用一种不带丝毫人类感情的语调，轻描淡写地吐出来时……


    整个书房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时间，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孙述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那双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警惕，而微微眯起的眼睛，此刻，却控制不住地，一点点……睁大。


    瞳孔里，写满了三个大字：


    你、说、啥？ ！


    他指尖那已经凝聚到极致，散发着毁灭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整个四合院都从地图上抹去的金色雷光，都为之停滞了一瞬，甚至……还他妈的非常人性化地，闪烁了两下，像是在表达自己的迷茫。


    什么情况？ ！


    孙述的脑子，一瞬间，有些宕机。


    他那堪比超级计算机，足以在零点零一秒内推演出上万种战斗方案的大脑，此刻，却被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字，给干烧了！


    他已经预演了无数种可能。


    对方是来寻仇的。


    对方是来抢夺什么东西的。


    对方是像“哪都通”一样，来查水表的。


    甚至，对方就是个纯粹的疯子，想找个强者打一架，印证自己的武道。


    他把所有最坏的、最惨烈的、最狗血的剧本，都想了一遍！


    可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对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搞出这么恐怖的阵仗，最后的目的，竟然是……


    借人？ ！


    你他娘的管这叫“借”？ ！


    孙述活了两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这就好比，你正跟邻居吵架吵得不可开交，双方菜刀板砖都抄在手里，准备血溅五步了，结果对方突然一拍大腿，说：“嘿，哥们儿，我看你身子骨不错，借我用两天，帮我家扛下水泥呗？”


    荒谬！


    滑天下之大稽！


    一股比刚才被威压压制时，更加猛烈，更加荒诞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瞬间从孙述的心底，直冲天灵盖！


    他那张原本因为凝重而绷紧的脸，此刻，直接被气笑了！


    是的，笑了！


    是一种怒极反笑，充满了冰冷、讥讽与无尽杀意的笑！


    “呵……呵呵……”


    “借人？”


    孙述低沉的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显得异常的诡异和刺耳。


    然而，就在他准备彻底爆发，用雷霆与风暴，来教教眼前这个“面瘫”什么叫“礼貌”的时候——


    他的眼神，却在瞬间，冷静了下来。


    不对劲！


    愤怒归愤怒，但孙述那颗被现代信息大爆炸淬炼过的、狡猾如狐的大脑，却在最短的时间内，捕捉到了一丝违和感。


    眼前这个人，强得离谱，这是事实。


    但他身上的气息，却带着一种无法掌控的“泄露”感。


    他的言行举止，更是充满了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生疏与笨拙。


    他说“借人”，语气中没有商量，更没有请求，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通知”。


    这不像是一个阴谋家，或者一个霸道蛮横的狂徒。


    更像是一个……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还没搞清楚怎么和现代人正常交流，只能按照自己记忆中最古老、最直接的方式来办事的……“活化石”！


    想到这里，孙述心中那股即将喷发的火山，被他硬生生地，给压了下去！


    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尤其是面对一个实力可能与自己不相上下的神秘强者时，冲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孙述深吸一口气，他没有散去指尖的雷光，那是他谈判的底牌和威慑。


    但他也没有立刻动手。


    他选择了另一种，更符合他“家主”身份的方式。


    他那双已经褪去血色，重新变得深邃如渊的眸子，开始肆无-忌惮地，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所谓的“张家禁忌”。


    很年轻，看骨相，绝对不超过二十五岁。


    身材颀长，却不显单薄，那身洗得发白的廉价连帽衫下，是如同猎豹般充满了爆发力的流线型肌肉。


    气质很干净，干净得有些过分，就像一块从未被世俗污染过的寒冰。


    尤其是那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很难想象这是一双能爆发出恐怖力量的手。


    但最让孙述在意的，还是他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没有喜，没有怒，没有哀，没有乐。


    空洞，漠然，仿佛承载了千年的风霜与孤独，看透了世间的生死与轮回。


    在他的注视下，你会不自觉地感到自己无比的渺小，仿佛你一生的奋斗，一世的恩怨，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一阵风吹过，便了无痕迹。


    这个人……


    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孙述的心，彻底沉静了下来。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金石交击，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质问！


    “阁下，深夜闯我孙家宅邸，威压我的人，惊扰我的清修，现在，又开口就要借人。”


    他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被吓得几乎失语的孙福，动作不快，却充满了强大的压迫感！


    “却连自己是谁，来自何方，师承何处，都不曾提及。”


    孙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充满了压迫感的讥讽。


    他往前踏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让他身上那属于炼气四层修仙者的气势，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虽然不如对方那般冰冷霸道，却带着一股煌煌天威般的正统与浩瀚，硬生生地，将对方那无形的“势”，给顶了回去！


    整个书房的气氛，瞬间从一人独霸，变成了——


    分庭抗礼！


    孙福只觉得身上一轻，那股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无形枷锁，被自家家主这强横无匹的气势，硬生生给撑开了一片安全区！


    他看着孙述那挺拔如松，渊渟岳峙的背影，激动得浑身颤抖！


    这就是家主！


    这才是他们孙家，真正的家主啊！


    面对一个强闯上门的、如同神魔般的恐怖存在，非但不惧，反而反客为主，进行质询！


    这份胆魄！这份气度！


    就算是初代仙师在世，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孙述无视了身后老管家那狂热的崇拜眼神，他盯着门口的黑衣人，声音如同冰川下的寒流，一字一句地，敲打在对方的心上！


    “我孙家，虽然没落了，但也曾是面见过君王的仙师后裔，在这京城地面上，还算有几分薄面。”


    “你这般藏头露尾，连名号都不敢报上一个……”


    孙述的眼睛微微一眯，眼中精光爆射，语气瞬间变得凌厉无比！


    “我凭什么，要把人，借给你？！”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那黑衣男人的脸上，将他那套理所当然的古老逻辑，砸了个粉碎！


    瞬间就将局势的主动权，从对方那莫名其妙的“借人”请求中，狠狠地夺了回来！


    你强？


    你强又如何？ ！


    强，也得讲规矩！讲道理！


    我孙家不是你家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借人就借人！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说，我凭什么信你？凭什么帮你？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还是刚出道的愣头青？ ！


    被孙述这番话“将军”的那个黑衣男人，也明显愣住了。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


    名为“困惑”的情绪。


    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的世界里，事情的逻辑，难道不就应该是——我需要帮助，你正好有能力，所以我来找你，然后你帮助我——这么简单吗？


    为什么……还要问“你是谁”？


    为什么……还要问“凭什么”？


    这些……重要吗？


    他沉默了。


    足足过了半分钟，他那生锈的大脑，似乎才终于理解了孙述话里的意思。


    他不是在拒绝。


    而是在……要一个“身份”，要一个“理由”。


    一个，能让他这个孙家家主，放下戒备，与自己平等对话的……“资格”。


    想到这里，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漠然的眼睛，再次看向孙述。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少了一分与世隔绝的漠然，多了一分……


    属于“人”的，郑重。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生疏，却无比的清晰。


    “我叫，张起灵。”


    轰！


    当这三个字落入孙福耳中的瞬间，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


    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一般，软软地向后倒去，幸亏被他身后的椅子给接住了！


    张……张起灵？ ！


    那个在隐藏世家的传说中，如同神明一般的禁忌的名字！


    他……他竟然真的存在？ ！


    而且，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孙福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大，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整个人，已经彻底被这个名字所蕴含的恐怖分量，给震傻了！


    而孙述，虽然心中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但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等待着他的下文。


    一个名字，还不够！


    张起灵见孙述依旧不为所动，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用哪一个身份，才足以获得眼前这个骄傲的“仙师后裔”的认可。


    最后，他选择了一个，最广为人知的。


    “我来自，东北张家。”


    他看着孙述，又补充了一句，一句足以让整个“里世界”都为之震动的话。


    “你们口中的……''守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