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拉开，一股夹杂着尘土的冷风灌了进来。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褪色蓝色制服的公安。他们的制服洗得有些发白，但领口和袖口却异常干净，腰间别着的牛皮枪套，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沉稳的色泽，彰显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们的身后，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黑压压地围满了院里的“老邻居”。


    一大爷易中海，八级钳工，院里的“道德标杆”，此刻正背着手，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脸上挂着一副恰到好处的忧心忡忡。


    “孙述啊，你可算开门了，这两位公安同志找你有急事。”他开口，声音沉稳，仿佛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二大爷刘海中，一个一心想当官的七级锻工，挺着微凸的肚子，努力摆出领导的架子，清了清嗓子，却没敢在公安面前先开口。


    三大爷阎埠贵，小学老师，人称“阎老西”，精于算计。他推了推鼻梁上用胶布粘着一条腿的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算盘珠子拨动般的精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孙述屋里。


    最扎眼的，还是中院的贾张氏。


    她那张胖脸上堆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一双三角眼放着贪婪的光，肥厚的嘴唇咧着，几乎要挂到耳根。她身子前倾，恨不得把脑袋伸进屋里，看看这资本家的小崽子是不是要被抓走了。


    “哎哟，这是犯了什么事了？可别连累我们院里的人啊！”她故意拔高了嗓门，生怕别人听不见。


    旁边的秦淮茹，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素净衣服，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角，低着头，小声劝道：“妈，您少说两句。”


    她一副楚楚可怜、懂事明理的模样，但那低垂的眼帘下，眼角的余光却像探照灯一样，不住地往屋里瞟，评估着这屋里还剩下多少值钱的东西。


    面对这一张张熟悉的、丑恶的嘴脸，孙述的心沉了下去。


    为首的那个年长一些的公安，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眉头微皱，然后对孙述沉声问道：“你是孙述？”


    “我是。”孙述点头，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年长的公安叹了口气，目光里带上了一丝丝同情：“节哀顺变。”


    他顿了顿，用一种不带感情的语调，陈述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你爷爷孙敬仁，在胡同口的拐角处被人发现了……他身上有刀伤，人……已经没了。”


    轰！


    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孙述的脑子里。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所有人的嘴脸，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体内的那道，属于原主的执念，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它不再是潜伏的火山，而是瞬间喷发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岩浆！


    “爷爷！”


    这声咆哮，没有从孙述的嘴里发出，却在他的神魂深处，掀起了滔天巨浪。


    “同志，麻烦你……带我去看看。”孙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几乎是咬着牙，才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


    “应该的。”公安点了点头。


    孙述强忍着天旋地转的眩晕，迈开脚步。院里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针，扎在他的背上。


    胡同口，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


    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正在勘察现场，周围也围了一些看热闹的街坊。


    警戒线内，一具被白布覆盖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孙述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蹲下身，颤抖着手，缓缓掀开了那片单薄的白布。


    那是他熟悉的、慈祥的面容。


    老人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曾散去的惊愕和痛苦，双目紧闭，发白的嘴唇微微张着，仿佛想说什么。他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棉袄，胸口的位置，被鲜血染得深红发黑，触目惊心。


    最让孙述心碎的，是老人那双布满老茧、青筋暴露的手。


    他的手里，还死死地攥着一张油纸。油纸已经被血浸透，但依旧能看到那上面那块沾着血和泥还有猪油，衣服口袋被掏空了。


    回想起，爷爷要去黑市给他买肉。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瞬间模糊了孙述的双眼。


    这一刻，属于原主的悲伤，和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对一个无辜老人惨死的愤怒，彻底融合、交织，化作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脏上，来回搅动。


    “是他们！一定是院子里那帮畜生干的！”原主的执念在他脑中疯狂嘶吼，声音嘶哑而绝望。


    “贾家！刘家！他们都想要我家的院子！我爷爷一直没同意，他们就上门闹了好几次！”


    “上次我被打，肯定是贾东旭或者傻柱干的！他们就是要先弄死我，再逼死我爷爷，好吃绝户！这帮天杀的畜生！”


    “帮我！帮我爷爷收尸！帮我们报仇！”


    “只要你答应，这个身体，这些家产，全都是你的！求你了！不然……我们就一起死！同归于尽！”


    那股决绝的、玉石俱焚的意念，冲击着孙述的每一根神经。


    孙述缓缓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他将老人那双僵硬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然后将那个沾满血和尘土的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取出，再轻轻地放进老人已经冰冷的怀里。


    接着，他为老人合上了双眼，抹去了他脸上的尘土。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站起身，转过头，冰冷的目光如同一把刚刚淬火的手术刀，缓缓扫过那些闻讯赶来看热闹的院里众人。


    他的目光，越过警戒线，精准地捕捉到了每一个人的嘴脸。


    贾张氏眼中那来不及掩饰的窃喜。


    刘海中那故作威严的表情下，隐藏不住的贪婪。


    易中海那看似悲痛的叹息里，不知在盘算着什么的虚伪。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像是一帧帧慢镜头，清晰地刻印在他的瞳孔里，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都带着血的铁锈味，冰冷而刺鼻。


    他在心中，对那道疯狂咆哮的执念，也对自己，立下了穿越以来的第一个，也是最沉重的一个血誓。


    “可以。”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带着让三月春寒都为之冻结的刺骨寒意。


    “这个仇，我帮你报。你，好好安息去吧。”


    话音落下，他脑中那道疯狂的、几近崩溃的执念，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终的承诺和解脱。它发出一声悠长的、带着释然的叹息，然后，如同烟尘一般，渐渐隐去。


    从这一刻起，世上再无那个懦弱可欺、逆来顺受的原主孙述。


    只有一个融合了两世记忆，背负着血海深仇，眼露凶光，择人而噬的——孤狼


    跟着公安回到派出所，孙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和愤怒的时候。他需要做一个合格的、悲痛欲绝的受害者家属，配合调查，做完笔录。


    他更知道，从现在开始，他走的每一步，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在算计之中。